拔步寻凶无夔鼓,朔风野啸作歌途。
未饮长亭永诀酒,壮士恨涌血贯颅。
7月27日清晨,珂图佐山西北端余脉的山肩上是冷风咽嚎,漫天阴云但并未落雨。
从此处再向上攀行不到300米,就抵达了那道驳沃拏萨屏障笼罩山体部分的最西端,也是在四个月前被佟烨选作环境压力修炼场的地点。
于此时,在那片被佟烨用一记高阶雷术和一顿冰坨霍霍得糊巴烂啃的山坡林地中,由南向北,由下及上涌进了一支荷枪实弹,凛肃精悍的队伍。
这支队伍的规模不大,刚好40人算一个加强排,但除了一马当先的大胡子风镜少年,跟在他身后的38名战员皆是银袍束身,外套棕灰相间的轻型战术防弹背心,头戴银色遮面战术头巾,背包端枪是锐显锋芒。
那就甭用问了,这摆明了是佟烨做了人家这绺子的扛把子,带着弟兄们正要去掀翻仇家的场子,掏仇人的瓤子,可当初他承诺要替苦主出头,不是打算去独闯龙潭吗?咋又当上带头大哥了呢?
关键是,从格拉弗村被奸狡宵小拆粱掀仓,到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月啦,他们咋才动身啊?
这40人的团伙里都有谁啊?为啥40人的团伙,佟烨身后只跟着38个小弟?
他们都跑到这山梁上的屏障根儿底下干嘛来啦?
一切还要重回惨剧发生的当天说起……
当时傲立于残破温室大棚中的佟烨,直接表明了要帮爵亚等遇害者报仇去追杀凶手的决意,可他的话音刚落第一个回应他的竟是洛特队长。
“小佟爷!求您了!求您带上我吧!我也要为爵亚村长、村长夫人和弟妹报仇!为无辜…遇难的村民们,为我的…兄弟们…报仇!!”
洛特队长悲恨切齿的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两名队员和大棚里的其他十几位队员,几乎是同时效仿着洛特队长的姿态,向佟烨单膝跪地异口同声地悲呼道:“求您了小佟爷!也带上我吧!求您啦……!”
“哼!就凭你们……”佟烨都懒得转头瞥他们一眼,只冷哼了一声用世界语不屑道!
洛特队长却果决地回应道:“对!就凭我们!我们曾为苟且做了逃兵但绝不贪生怕死!我们是不想再充当侵略者的爪牙,更不甘心成为他们的炮灰!我们的命是您饶过的,更是被爵亚村长和村民们救下的!
我知道,跟您比我们的这点儿实力不过微如虫蚁,但这次我们可以……,我们可以为您去做引敌的诱饵,做探路的、趟雷的、填陷阱的炮灰,无论是什么我们都心甘情愿,也绝不会有半点迟疑!!
只要…只要能为爵亚村长一家,为大家……为我的战友们报仇!!”
听到派斯诺.洛特满腔血性又哽咽决绝的话语,一瞬间佟烨还真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不过由此洛特等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倒是大为改观!
但转念一想,他还是决定拒绝这些前佣兵!不为别的,经过上次交手他觉得这些人的战力着实太弱了,在他认知中的战力评价体系上,那位队长伙用“微如虫蚁”自评还真不算妄自菲薄!
那要带着这些人作甚啊?就凭自己这金瞳级的灼印和沽纤级的索迹印术,有什么敌情险境,机关陷阱还用得着拿他们的命去探吗?
可就在他又冷哼了一声,刚想开口回绝洛特等人并继续向诺杰追问一句凶手的下落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利尔夫突然开口语带悲切地高呼道:
“小佟爷!我们的身上…都染着亲友的鲜血,就算是自不量力,这次无论如何也求您都带上我们!
不止是为了复仇!关于您要…办的大事……,其实小…爵亚生前还有很多…建言要…向您吐露!可现在…只能由我转达给您了!所以,您能不能给我们一些时间……,很多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呀!”
不可否认,对于老爹这几句意有所指的恳求,佟烨还是颇以为然的!因此,他的…应该是他们的征程才延后了一个多月。
至于此后老爹夫替爵亚向佟烨转述了哪些内幕?前文书已见梗概,后文书自会补足,此处暂不作赘述!
先说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都从长计议和集中筹备了哪些事项吧!
可劫难之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为所有的蒙难者操办丧事。
且不说,苏岛冬神教的泰卢族人和村里的外族岛民,各自因循的殡葬习俗是如何操办葬礼?反正差不多都是一些洁躯入棺,停棺设堂,先行祭别,后行土葬等繁礼缛节!
爵亚一家三口和九位村民的棺椁最后被葬在了村外西南方,距离村子约有4公里的一处清静平整可以俯瞰全村的山岗上,希望村长夫妇、小莫莉夫人、梅尔琳老姨和八位村民的在天之灵亦能眷注这片家园!
而洛特小队则采用了火葬的方式,队员们在海边架起7堆篝火把七位战友的遗体焚化后,收集骨灰抛进了大海,冥祝他们的英魂从此能重获得自由!
为什么是七具遗体?由于1号棚里有两位伤员因伤势过重最终是不治身亡,再加上被当场射杀的5名队员,洛特小队实际牺牲的人数是7人,惨案中的遇难者也就增加到了20人。
不言而喻,这种凄然涕泪生离死别的场面是佟烨最见不得的,所以无论哪方的葬礼他都不会去参加。
但于惨剧落幕的当晚,在同老利尔夫和罗格的一番长谈中,得知了关于冬神教两处秘境中的一些深诡内幕和腌臜的传承后,当时把佟烨震惊得都有些难以置信。
其他的倒也罢了,可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宗教所信奉神明于现世中的继承者和代言人,居然要靠如此玷污人伦的方式诞生……!
随后经过一番思索,他还是应允了老爹及洛特等人的请求。可既然答应带上他们,那于情于理也得等人家先料理过后事,才好一同启程吧?
由此,当晚在爵亚家的客厅里聊完后,佟烨一琢磨:既然要等那自己还是去老地方等,然后他就扛起了大包离开了爵亚家,出院门后直奔到南墙下又飞身上了哨塔。
临出门前无论老爹、罗格外加上诺杰是如何挽留,他都当没听见……
等踏上了望台撵走了当晚值岗的橡罗,他仍是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略一沉吟,便从包裹上解下了一坨高科技黑泥,拔出冥淬钢匕从上面割取出暖水瓶大小的一段,插回匕首后他就把这坨黑泥捧在手上开始炼化。
到了第二天一早还是由楚芊颖来送给他送早点,他囫囵几口吞食下去后,待楚芊颖正收拾餐盒的工夫,已坐回原位的佟烨突然冷声说了一句:“你帮我转告诺杰,让他有时间来找我一趟!”
在佟烨身边始终有些噤若寒蝉的楚芊颖,忙不迭地回应了一声:“是!小佟爷!”
等楚芊颖拾掇好餐盒下了哨塔,没过半刻钟诺杰那侧垂残臂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了望台的梯口。
“小佟爷!您找我…有什么吩咐?”诺杰踏前一步向仍盘坐于地的佟烨的背影欠身轻声敬问道。
“嗯!也许…算是我一厢情愿……,所以要不要接受你自己拿主意……。一年前我刚到你们…这个村子的那天,你应该看到了我这只手…当时也是残废的,可现在么……”
盘坐未动的佟烨一边用泰肯萨语淡定地说着,一边举起了左黑手冲诺杰活动了几下手指。
“我这副义肢的材料很…特殊……,再以我…宗派独有的功法炼制成型,它就可以融通修者的内息予以控制,只要装戴者不断地练习,假以时日这只假手也不比真……”
还没等他说完只听身后“噗通”一声,佟烨不用回头也能在灼印的视野里看到,诺杰已经双膝跪倒一个头磕在台板上,冲自己施了大礼。
“小佟爷……”叩拜于地的诺杰心潮起伏地刚说出半句,就顿觉双肩被一股循序渐进却完全无法抗衡的力道一托,他整个人就不由自主的从台板上站了起来。
再看向眼前的大胡子风镜少年时,于光影一错间他又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仍是背冲的自己。
“你没必要对我行这么大的礼,我不是说了是我自作主张……”随后少年轻描淡写的话音再度传来。
“可是小佟爷!您不仅救了我们,还答应帮我们去诛杀仇人……,您现在又要用这么珍贵的材料为我……”站在佟烨身后的诺杰微欠上身紧攥着左拳说道。
“珍贵!?不能物尽其用,再珍贵又有什么用?何况你也别感激我太早,这副义肢能不能行?我还得先征询一下你的…想法……?”佟烨不想多听诺杰这种感恩戴德的言语,拦住他的话头说道。
“我的想法?小佟爷您的意思是……”满怀感激的诺杰登时一愣,不由自主地望向佟烨问道。
“刚我不是说了,这种义肢成型后想让它活动得靠内息驱动,所以我必须在义肢的内部炼制出内息循环的脉络和回路,但你我分属不同教派,在承袭的功法上必然存在着差异,这就涉及到你们……”
听到这儿诺杰登时恍然道:“额~~!我懂了我懂了……!那我这就向您……”
“你确定吗?一个宗派的内息功法对外界都属于不传之秘……”佟烨又追问了一句。
“嘿~!如果不发生…这件事!我就是四肢全废也……,何况您所承袭的贵教派的功法,不知道要比我…冬神教四脉的钲力功法高明出多少倍,您怎么会看得上……”诺杰的话音是感佩中略带着气馁。
“那好!咱们这就开始!你过来,我要先比着你的左手给义肢细化铸型,过程中你给我讲一下……”
如此,在等待众人料理后事的头三天,佟烨就用这种异常昂贵的铎基碳化硅纳米材质,为诺杰炼制出一副可以靠钲力驱动的右手臂义肢。
三天!?当初佟烨给自己炼的时候,可是花了近两个月的时光!
那时候的他不是只能用单手炼吗?何况现如今他的炼成术已晋级到高阶,在高阶炼成术应力的拿捏下,这种高科技纳米材料的可塑性也大增!
至于诺杰向他全盘托出的冬神教风暴神使一脉的内息功法,正如诺杰所言,佟烨还真没咋看上!
在他看来,于冬神教功的内息法中,那种由孕生源起就让念力和内息共矩运转的模式,较之于衍术门把三宗一宫的内息和念力先隔后融的体系,在本源精髓的层次上及腧络的细分度上都相去甚远!
不过,他对这种钲力功法的体系中,被设定在修者胸腔内的,名为‘纳舍图尔’的内息孕生空间倒是颇为在意,又通过向罗格少爷求教,他就把这个以古泰肯萨语的命名,翻译成了辕夏国语的“泓罗”二字。
等到这副右手臂义肢炼制完成后,在随后的一个月里,每天一早一晚指导诺杰练习驱动义肢的过程中,他还根据自己的感悟,对冬神教这套内息功法脉系运转的部分细节,向诺杰提出了一些改良的见解。
可当时他如何能预见到,自己这种无心插柳的善举,不仅令和自己经历了相似劫难的诺杰.艾尔坎夏获益匪浅,更为其指日便顿开茅塞后经潜心苦修,终成该教派当代第一位神域级强者导入了莫大的契机。
而佟烨此举的初衷,完全是出于他天性中尚未泯灭的善纯所触动的恻隐之心。而根据具身认知理论,在施这些行为的过程中,他的心境也会随之潜移默化!
由此在随后的几天里,他便开始关注起塔下村中的其他人,但重点关注的自然是洛特小队,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在未知征程上的大拖油瓶的小团伙……
从事发的第二天开始,白天的时间诺杰都在忙于葬礼和村务,所以在修炼和炼器之余或三餐前后,佟烨就会时不时地向西面村外洛特小队的驻营地眺望上几眼…几灼印。
然后他就发现在两方的葬礼结束后,也就是从第三天开始,那个小团伙的28名成员在帮村里操持过农务后,或在下午或在傍晚包括每天的凌晨到早饭前,他们都会营地外的空地上集结,进行各种实战对抗演练。
但由于他们的枪械弹药都在佟烨屁股下面这座哨塔底层的库房里锁着,这些进化者战士们只能做徒手搏击,徒手对抗异能,异能对抗异能的捉对儿或团战演练。
可打从头一天远远的眺望过几眼,在随后的两天里佟烨是越看越后悔,他是在后悔当初脑子一热就答应带上他们,这些前佣兵的战力实在是太弱了……!
他还真数了一下,那二十八人中算上那位队长,有17名强化战士,剩下那11名异能者中有火系异能者4人;冰系3人;风系3人;风火两系兼具的1人还是个女兵!
可甭管是强化战士还是异能者,于现如今佟烨的灼印视野中个顶个都是,搏击动作那叫一个笨手笨脚!临敌反应那叫一个笨头笨脑!
从去年被自己整队儿击溃的那次到现在,这支小队的近战实力是一点儿长进的都没有啊!
看了两天的佟烨,属实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他心说:“这可不成啊!带着这帮弱鸡…真要是遇上几个战甲男女那种级别的对手,我一个照顾不到……,难道真拿他们当炮灰吗?”
随即他突然又联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罗格少爷!!当晚自己也同意带上老爹和原43小队的哥四位,那罗格少爷必然得跟着啊!他可能和老利尔夫分开吗?不可能啊……!
要说村外营地里那28位第三等级的进化者是弱鸡,那罗格少爷就连小鸡崽儿都不如啊!可一旦到了凶险的关头,或许他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生死,但罗格少爷的安危他是真有点儿放不下!
当时佟烨不停地在心里暗骂自己:“都落到这步田地了,我咋遇事作决断还是这么草率呢!可我这儿红口白牙地都答应了人家,还能吐出来再吃回去……?”
出尔反尔的事儿他绝对是做不出来的,那咋办呐?
还能咋办?想办法补救呗!
咋补救?只能由他亲自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