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宸佑殿。
陆今疏无精打采的躺在床榻上,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妻主的宠爱、娘家的背景和生儿育女,是一个男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三样东西。他的娘家根本靠不住,如今身体又彻底毁了,他的前途如今灰蒙蒙的一片。陆今疏不知道,他苟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太女殿下曾经说过,等他怀孕生子,就重新给他请封太女侧君。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的期待都变成了空想。
陆今疏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小瓷瓶来,他颤抖着打开了瓷瓶,刚要将里面的药丸倒进嘴里,九福就一把将那瓷瓶给推翻了。
无数黄色的小药丸在地上飞溅,九福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陆今疏这是打算吞药自尽了。
凌姝墨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蹲下身捡起了一颗小药丸,然后将药丸碾成粉末,放在鼻子下面轻嗅,酸苦的味道很快涌入鼻腔,凌姝墨迅速的判断出,这里面至少混杂了不下十种,富含剧毒的草药。
凌姝墨的面色大变,“陆今疏,你不要干傻事。”
陆今疏脸上无喜无悲,他的面颊已经麻木了,“殿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沈贺桉他已经把我给毁了,他把我的人生彻底的毁掉了。”
凌姝墨一把就握住了陆今疏的手,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陆今疏片刻,眼底浮现出笑的神色,“陆今疏,孤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述现在的心情。”
陆今疏很是迷茫的回望着凌姝墨的眼睛,就听凌姝墨笑着说道,“裴玖笙他得了必死的病症,孤千方百计的,才打听出定州青阳山上,有一位姓李的神医。虽然他半路上就没了,但孤还是去了青阳山。那位神医如今已经在东宫歇下了。裴玖笙等不来的活路,如今便宜你了。”
凌姝墨最后那一句“便宜你了”,明显是在开玩笑活跃气氛。
陆今疏的眼泪却是落了下来。
凌姝墨也抬手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这次不是因为陆今疏,而是她又想起了,裴玖笙死在她怀里的样子。
裴玖笙意识到自己马上要死了,于是,他不再同凌姝墨讲话,而是对着镜子,维持他认为最美丽的笑容。
裴玖笙完成了他死前最后一个愿望,他要将自己最美的姿态,展示给凌姝墨看到。
心口的地方又开始隐隐的发痛。
凌姝墨松开了陆今疏的手,她的声音压的很低,“屋子里面太闷了,孤出去透口气。时祈已经去叫李神医了,你的身体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李神医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妪,她长得并不面善,脸上还有一块巴掌大的烫伤。她到屋门口的时候,正撞上凌姝墨往外走。她看也没看凌姝墨,斜着身子避开了凌姝墨,就往门里面挤。
时祈刚准备呵斥李神医,就被凌姝墨给拦了下来。
有本事的人,很多都恃才傲物,只要本领盖得过脾气,没人会去责怪他们什么。如果这位李神医只是徒有虚名,治不好陆今疏的病,那惹到的后果,就不只是被时祈呵斥了,凌姝墨会干脆利落的下令,把她给处死。
凌姝墨在门口站着吹了会儿风。
李神医就提着药箱出来了。
时祈面色不善的看了过去,“你这进去都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该不会是对贤君主子的病束手无策吧?”
李神医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太医院那群吃干饭的蠢货吗?一点小病瞧三五个月都瞧不好。
我刚才已经给里面那个男的开过药了,他的腰再养上半个月就能下床,只要不干劳累的重体力活,半年之内必然能恢复如新。
至于你们最关心的子嗣问题,我不仅给他开了调理的方子,还开了几副助孕的药方。只要太女殿下多努努力,东宫很快就又要好事将近了。
等里面那男的生了孩子,我要求时祈女官亲自给我封个大红包,应该不过分吧?”
李神医最后几句话直接将嘲讽拉满,时祈气的当场就要发作,却被凌姝墨拦了下来。
李神医的医术之出神入化,太医院那帮子人加起来都望尘莫及,这样的人才必须要着重拉拢,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时祈心中仍有不快,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神医,“要是我们贤君主子真的有好消息,我自然要亲自登门给您封一个大红包。可要是这过个一年半载都没有好消息,李神医这样的夸下海口,应该是能定一个欺君之罪了。”
李神医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时祈,“要是里面那男的怀不上孩子,我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要是里面那男的怀上了,你时祈女官敢不敢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送给我?”
时祈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李神医冷笑一声,“放狠话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魄力,否则只会把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时祈简直是要被气炸了肺,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面,她作为太女殿下的总管女官,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敬着,今日,居然被一个毫无官身的庶民,如此羞辱。
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她的脸就不用要了。可如今,太女殿下压着不让她发作,她就算是气死过去,也只能看着李神医趾高气扬的安全离开宸佑殿。
偏偏两个人的赌注还是陆今疏的肚子,她就算再多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表露出想赢的神态。她要是赢了李神医,那不就是诅咒陆今疏永远都怀不了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