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暗香殿。
江禾站在一面巨大的铜镜前。
他一头青丝用一支梅花白玉簪固定,身着丁香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点点梅花,用一条镶满蓝色碎钻的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束住。
此时,正有微风从窗缝处缓缓吹拂进来,紫丁香色的裙摆飘飘若仙。
枫叶坐在漆黑流金的古琴前。
乐声起。
江禾将水袖猛然甩开,隐藏在水袖之下的面庞,也随之展露,他踏着碎步后退,以右足为轴,飞快的旋转起来,蓝色的袖子在空中翻飞又定格,如仙如幻。
《落梅花》这首舞曲的前调很悠长,仿若在自家小院里闲庭信步,中间和缓轻柔,每个舞蹈动作,都在不遗余力的展现人体线条的柔美。
观看舞曲的人,会觉得这首曲子轻缓安静,但舞者想要把每个动作做到标准完美,却是一件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
一曲终了,江禾扶着面前巨大的落地镜,额头已被细密的汗水沾满了。
枫叶从古琴前站了起来,他极为真诚的夸赞道,“主子已经把《落梅花》这支舞蹈,演奏到极致了,等您今夜演奏给太女殿下观赏,殿下定然会十分喜欢。”
江禾用绢帕吸掉了自己额发上的汗珠,他脸上浮现出一个灿然的微笑,“只要殿下喜欢,就不枉本宫日夜练习的辛苦了。”
江禾抬头去看镜子中的自己,对着自己今天的这身妆造,是越看越满意。
突然,他的食指轻轻抚摸过眉毛,神色间有些不满意道,“本宫这羽眉平日里是很好看,但配上《落梅花》的妆容就有些生硬了。枫叶,你去把刀片拿过来,本宫觉得把眉毛修成丝雾状,更加符合整体妆造的柔美。”
枫叶一早就知道,丝雾眉更搭配《落梅花》的妆容,不仅是搭配《落梅花》,江禾的五官线条偏硬朗,丝雾般柔和的眉毛,能够中和他五官的生冷,让他整个人仿若邻家弟弟一般的温柔。
但即便丝雾眉有千般万般的好,裴玖笙生身画的是羽眉,江禾便也只能画上羽眉。
半天没得到回应,江禾略有些不快的回头去看枫叶,“再有不到一个时辰,本宫就要去广明殿,给太女殿下献舞了。这修眉之后再重新上妆,最快也要一盏茶的时间,万一再次上妆还是不协调,还要再卸妆,重新来过。如今时间紧迫,枫叶侍官别在这里愣神了。”
枫叶并不惧怕江禾的恼火,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奴觉得贵侍主子的妆容已经很完美,不需要再调整了。”
江禾的身子彻底转了过来,眉头不自觉的就皱了起来,“枫叶侍官,本宫不是在同你商量,而是命令你去把修眉刀给拿过来,然后把本宫的眉毛修成丝雾状的。你若是不会,本宫也不为难你,你去叫个会上妆的侍从,进来服侍本宫也行。”
枫叶依旧不为所动,他上前几步,走到江禾的身前,“奴比主子更加了解太女殿下的喜好,主子保持现在的妆容,太女殿下定会满意。真的不用再折腾了。”
江禾直勾勾的盯着枫叶看。
他心中涌现起些莫名的情绪。
细细回想起来,枫叶教给他的行走坐卧,每每都能博得太女殿下的欢心。
枫叶这样做,明明都是为了他好。
可有些时候,例如此刻,他心里却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什么都要听枫叶的安排,不能有半分自己的想法。
枫叶脸上带着的是最为得体的微笑,“《落梅花》是个消耗人体力的舞蹈,主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先坐下来多歇歇吧。等下去广明殿,给太女殿下表演的时候,万万不能因为劳累出了错。”
若是以往。江禾就听枫叶的坐下来了。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他心里突然就涌现出了强烈的逆反心理,“本宫就是喜欢丝雾眉,《落梅花》的妆容也该是丝雾眉。你若是执意不肯帮本宫改眉形,暗香殿里有的是会上妆的侍从。”
江禾一眨不眨地盯着枫叶的眼睛,“枫叶侍官,本宫尊称你一声侍官,因为你是太女殿下派来本宫身边的人。但你若因此觉得本宫好拿捏,觉得自己能够替本宫做下所有决定,那未免有些太高看自己了。”
江禾说话间。
已经有暗香殿的二等侍从,拿着梳妆的匣子走了过来。
枫叶想要阻止,但江禾今日是铁了心的要一意孤行,最后还是把眉形修成了丝雾状的。
江禾看着梳妆镜里自己的新妆容,他偏过头去看枫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来,“枫叶侍官,你看,本宫是不是比刚才要好看了?”
枫叶点了点头。
丝雾眉的确是更加适合江禾,他不会违心说“难看”。
只不过。太女殿下定然是更喜欢江禾原来的羽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