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衍咳出了一大口血,踉跄着站起身走到了谢元姣身旁。
“玉娘,我……”
还没说完,就被谈襄冷冷打断:“谈涿,你为何要伤了崔公子?”
崔衍脸色越加惨白,无声地动了动唇。
而谈涿满脸不可置信,讶异道:“谈襄,你说什么胡话?”
“他这伤是谁做的,你心中没数?”
谈襄冷笑,身形微动,悄然挡住了谢元姣的视线,严词道:“朕与崔公子从未见过,怎么会知道?而你狼子野心,谁知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故意为之。”
谈涿看他良久,顾不得捂住冒血的肩膀,他弯下腰,竟笑出了声。
低沉又诡异笑声在画舫缓缓回荡。
良久,他才挺直身子,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道:“谈襄,你真是……令人发笑。”
随即,他又转眸看向谢元姣道:“谢玉汝,这崔衍的伤可跟我没点关系,他是我在街上捡……”
“捡”字的音刚落下。
一支利箭飞驰而去。
谈涿及时避让,可还是擦破了耳边,滴落下黏腻的血。
谈襄身形挺拔,眼底满是杀意,缓缓放下手中弓箭,冷声道:“聒噪。”
谢元姣眼神微动,不着痕迹地在崔衍受伤的肩膀上瞥了一眼。
虽已过了几日,可隐隐能看出是利器穿过而留下的伤痕。
她紧抿着唇,没有出声。
谈涿不在意擦擦耳朵,啧啧道:“今日能看到如此精彩的大戏,也算是值了。”
“谈襄,下次你可就没机会了。”
说完,他和属下就一起跃身跳入水中,不见踪影。
谢元姣皱眉,推着谈襄道:“他受伤了,跑不了多远,若是现在过去还有机会。”
谈襄转眸,目光触及崔衍那刻,眼底阴沉骤起,却被掩盖得滴水不漏,他抿起笑道:“让青影去吧,我带你回府疗伤。”
青影立刻会意,带着暗卫迅速跳入水中。
谈襄垂首,温柔地整理她凌乱的发丝道:“玉娘,走吧。”
他径直拉起她的手,略过崔衍离开。
崔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最后定格在他们紧紧相牵的手,怔愣良久。
姜宅内。
谢元姣坐在床侧,无奈地道:“不过是被掐了下,没什么事。不过谈涿的脖子被我故意用巧劲勒过,保证他这几天睡觉都不安稳。”
谈襄皱眉,拿起药膏细细为她涂抹。
膏体微凉,他用指尖轻轻触到谢元姣的脖颈处,疼得她身体一缩。
谈襄眼底疼惜更浓,将她轻轻拥住,手中动作更加温柔。
“他如何都是咎由自取,怪我今日来迟了。”
谢元姣笑了笑:“与你有何关系,是我以身涉险,才总计受伤。”
“对了,当时谈涿的话到底是何意思?”
谈襄指尖停在她的脖颈处,脸色一沉,很快又恢复如常,随口道:“在京都时,谈涿就已经得了癔症。”
谢元姣挑眉,“你是说他是疯子。”
“嗯。疯子的话不值得相信。”
谈襄慢慢为她将药膏涂好,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藏着万千情绪。
忽而俯首,轻吻她的眉心。
动作轻柔,一触即离。
他哑声道:“我去处理些事情,你今日受惊了,好好歇息。”
谢元姣点头。
说完,他径直转身离开。
青影就站在门外,刚准备禀告事情。
见陛下出来,青影立刻道:“陛下,属下无能,谈涿一干人等入水后很快就消失不见,应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属下派人搜遍了那地,却没有得到他们的踪迹。”
谈襄神色阴沉,大步往前走,玄色的衣摆随着动作而晃荡,周身尽显凌厉矜贵之气。
他听着青影的话,脚步未停,像是不在意般,只微微颔首。
直到崔衍门前,他眼底透出些许寒意,猛地抽出青影腰间配剑,踹门而入。
崔衍坐在桌前,像是早有预料般般跪下行礼。
“臣参见陛下。”
下一刻,谈襄直接扬起手中利剑直指向他的脖颈,冷声道:“你不该出现在玉娘眼前。”
崔衍有一瞬间僵硬,缓缓抬首,漠然道:“陛下不会杀了我,若我今日尸横于此,陛下如何向玉娘交代?”
谈襄的手指紧握剑柄,冷嗤道:“朕为君,你是臣,朕杀你有何不可?”
可念及谢元姣,手中的力道不自觉松懈几分。
他垂眸,心中泛起苦涩,终究不敢让谢元姣知晓他的全貌,更害怕她弃自己而去。
“陛下要杀了臣,臣自然不敢反抗。”
崔衍缓声道:“就像您夺臣妻,一箭毁臣右手一样。”
“可是终究有一日玉娘会知道这一切,知晓您一直在欺瞒她。玉娘平日最厌恶的就是有人将她当傻子耍弄,到那时,您还有何胜算?”
崔衍起身,以手指推开与他一寸之距的剑刃。
谈襄微眯起眼:“你威胁朕?”
“不敢。”崔衍话中恭敬,可脸上无半分敬意。
谈襄扔下利剑,负手而立,冷声道:“朕今日可以不杀你,但若是你告诉玉娘,朕可以保证崔家上下不会再有一个喘气的。”
“你!”崔衍紧握拳心,却在帝王面前没有一丝胜算,只能将妒恨咽下。
谈襄目光锐利,落在人身上宛如利剑。
“朕不喜被人威胁,还望崔公子日后恪守本分,谨遵礼数,而玉贵妃是朕的人,与你不再有一丝关系。”
崔衍咬牙应下,眼神忽而落在他面上良久,眼底阴郁忽地散开,笑了笑道:“陛下可曾发现您与臣相貌相似?”
“玉娘年纪尚小,与臣又是相伴相依数年,怎可能这么快移情别恋,莫不是将陛下当成了解闷的替身?”
话音刚落,谈襄眼底涌起翻涌的情绪,一直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地方血淋淋展露在眼前。
崔衍继续道:“当初若不是陛下,臣早与玉娘结为夫妻,恩爱不移,臣也相信玉娘的心中始终有臣。”
“那又如何?”谈襄缓缓抬眸,眼神冰冷,沉声道:“朕是帝王,能以天下为囚,困住玉娘的心。”
“替身又如何?一年两年,哪怕十年百年,直到濒死前。迟早有一天朕会彻彻底底成为她心底里唯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