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刚走到院子门口。
远处,一个七八岁大的女童疾跑着冲了过来,谢元姣会些身手,略微一躲便避开了。
可身旁的萧语嫣戴着帷帽,有些看不清前方,也因身子虚弱,正是提不起力的时候,直愣愣地跌在了地上。
娄夫人吓得脸色有些白,扬起掌心就要揍那女童,呵斥道:“惟乐,你做什么这么毛躁!”
娄惟乐看了眼还摔在地上的萧语嫣,像是也没想到自己的力道这么大,只敢怯怯地躲在娄夫人身后,眼尾立刻红了,强忍着泪意出声。
“娘,这两个女人又是父亲带回府的吗?”
“娘才是府中主母,快点将这些女人赶出去吧。”
在场几人都愣住了。
娄夫人眼中也涌起泪花,扭头对着两人道:“抱歉,我教女无方,冲撞了两位贵客。”
“无事,孩子也是无心之失。”
说完,谢元姣小心地将萧语嫣扶起来。
萧语嫣腰上有些疼,可垂眸看到娄惟乐执拗瞪着她的眼神时,心口霎时间软了下去,微叹了口气,俯身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你叫惟乐吧,我不是你父亲的妾室,是府上的客人,过几日便要离开了。”
“真的吗?”
娄惟乐抿唇,白净的脸上依旧隐隐可见敌意。
娄夫人连忙将人紧紧护在身后,生怕她惹到眼前两位贵客不快,赔着笑道:
“小女生性顽劣,惊扰了两位贵人,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内宅还有事等我去处理,便不陪着两位贵人看院子了,若是有什么短缺,直接派遣人告知我便是。”
说完,她用力拽着娄惟一的手转身离开。
萧语嫣站在原地,和扭头偷看她们的娄惟乐对视上。
孩子的眼神稚嫩澄澈,对两个可能会成为父亲小妾的女子,直白地流露出反感和厌恶。
萧语嫣并未生气,反而勾唇笑了笑,低声自喃道:“和我小时候真像。”
“什么?”
谢元姣没听清。
“没什么。”
萧语嫣反应过来,拉紧了些帷帽,以免锁骨上的“奴”现于人前。
“快进去吧。”
娄府给她们的这处院落下足了心思,隐于后宅中,外面看着却并不高调,可进来才发现别有洞天,样样东西却都是上好的,就连四下装饰也透露着雅致的风味。
娄城主可不像如此心细的人,那估摸就是那位娴静的娄夫人特意安排的了。
谢元姣看了圈,便顺着丫鬟的指引到了自己的房内。
等房门关上,屋内无人。
她便坐下,将药箱拿出整理。
忽地,她听到一声闷哼,声音不大,更像男人的声音——是从床上传来的。
谢元姣心瞬间提起,手摸到茶杯,警惕地盯着床。
帘内隐隐有人影在动作。
她放缓脚步,蹑手蹑脚上前,目光锐利地紧盯床内那人。
下一刻,她迅速将床帘揭开,手中茶杯刚打算撂下,却瞬间顿住,意外道:“谈襄?”
“你怎么在这?”
谈襄从脸颊到脖子通红,紧抿着唇,眼神无措脆弱地望向她,整个人几乎被汗浸湿。
他低喃道:“玉娘,我难受……”
谢元姣眉心紧皱,连忙伸手试探他的额温——烫得出奇。
“怎么发烧了?”
谈襄虚弱摇头,又猛地咳嗽起来,连抬根手指都费力。
“我、我不知道,一觉醒来头就发沉,我只想到你身旁,便偷偷潜入城主府,玉娘别怪我……”
谢元姣按住他的手诊脉,眉间焦灼更甚。
“你旧伤未愈,又染了风寒,若是引起旧伤复发,那才是真的麻烦。你待在这别动,我去给你熬药。”
说完,便又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等到屋内静下来后,另一个人影从窗口偷偷摸摸地潜进来,又做贼似地跑到床跟前。
青影蹑手蹑脚地跪下,压低声音向谈襄禀告道:“陛下,城主府已经勘察过了,废主子并不住在内宅,而在府内书房,行事特别谨慎。而贵妃身边有不少暗中监视她的人。”
谈襄略顺了口气,眼中脆弱不再,而是沉稳道:“这几日你就暗中跟在贵妃身边,若是她有难,及时上前营救,切切记住,别让她发现你的存在。”
“是。”
青影应声,又试探着问道:“那陛下呢?”
“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属下实在——”
“闭嘴!”
谈襄呵斥完,就剧烈咳嗽着。
那日谢元姣的话犹如梁上匕首,悬在他的脑门上,扰得他惶恐惊惧,甚至不自觉地想谢元姣知晓他的本貌后,会如何对他,想若是谢元姣离开他后,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心间的脆弱敏感,让他不得安宁,他又念起受伤时谢元姣才会流露几分的爱,所以他生生将自己泡在冰水中,用身体上的疾病缓解心间顽疾。
这就是他,以凌虐自己来获得谢元姣关注的,一个不折不扣,用尽手段的病态疯子。
谈襄半倚靠在床上,妄念侵入心肺,神色间的偏执已无法遮掩。
他冷冷盯着青影:“此事只有你我知晓,若是泄露,朕绝不会饶你。”
“属下逾矩,还请陛下责罚。”
青影连忙跪下。
谈襄平息着心间情绪:“退下,这几日看顾好贵妃。”
“是。”
谢元姣一路问着丫鬟,终于找到了膳房。
她刚打算借个熬药用的小灶,就瞥见了关永墨正坐在灶台上烧火添柴,满脸生无可恋。
“你怎么在这?”
关永墨听到熟悉的声音,忙不迭抬头,拉着她的衣角诉苦道:“你总算来了!这些人真将我当成专门烧火小厮了,刚进城主府,就将我带到这里来!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信!”
他说着说着,更觉委屈,一把鼻涕一把泪。
谢元姣为他哀叹一瞬,便将手上药包递给他。
“正好,你在这,帮我将这药熬好吧。”
“嗯。”关永墨接过后才反应过来:“啊?”
“你就没什么更艰巨的任务交给我吗?”
他满脸期待。
谢元姣思忖片刻,眼睛一亮。
她还真想起个差事,非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