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谢元姣瞪大了眼睛:“这是我亲弟弟的信。”
谈襄挑眉,将信封拆开,细细数了起来。
“一、二、三……一共一百三十二个字。”
“当然——”
他嘴角勾起笑意:“玉娘也可以不看。”
“只是可惜了,如今正值冬日,谢公子身在边疆,恐怕要吃不少苦头。”
谢元姣咬牙,气鼓鼓地坐在榻上,瞪着他。
谈襄嘴角抿起笑意,将信封好好收在怀中。
然后在谢元姣的怒目下,他慢悠悠盛起一勺,轻轻吹散热气,喂到她的嘴边。
“小心烫。”
谢元姣带着怒气,猛地将一勺吞下。
像是要将嘴里的馄饨当成谈襄一样,鼓着腮帮狠狠咬碎,咽下去。
“一勺了。”
“第一个字是什么?”
谈襄垂眸,继续为她盛着馄饨,温声道:“五个字说一次。”
“谈——”
没说完,谢元姣口中又被塞了个馄饨。
“好了。”
“我帮你记着,这是第二口。”
谈襄轻声道。
……
没一会,谢元姣恶狠狠咬碎了一口馄饨,道:“五口了。”
谈襄没看信封,缓声道:“谢恣说,问阿姐安,边。”
“正正好好五个字。”
“张嘴。”
谢元姣刚想开口说这算是什么五个字,就被堵上了嘴。
只能用凶狠眼神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虽说鼓起腮帮子的她这时不仅没有一丝没有威慑力,还颇为可爱娇俏。
可谈襄还是收敛住了嘴角的笑,做出害怕的模样。
……
夜色悠然,小雪未停。
一口接着一口,总算将一大碗馄饨喂了个干净。
谢元姣听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这分明就是一封最简单的平安信,一丁点重要内容都没有。
谈襄将汤碗放在桌上,拿起帕子细细擦去她嘴角的汤。
刚擦完,谢元姣用一种阴恻恻的目光看他。
“谈襄,我是有孕了,不是断手了。”
谈襄恍若未闻,只顾着将她嘴擦拭干净。
锦帕触感细腻,将谢元姣的唇边擦得仔细。
谢元姣皱着眉,猛地推开他。
“好了,夜深了,你可以走了。”
谈襄声音柔和:“玉娘这是要过河拆桥?”
谢元姣冷哼了声,看向外面屹立在飞雪中的侍卫。
“那你把侍卫撤了。”
谈襄抿唇,有些无奈。
“不行的话,那就赶紧走吧。”
谢元姣面露凶色,抬手指向大雪纷飞的门外。
谈襄缓缓站起身,猛地咳嗽几声 ,脸色惨白,目光淡淡扫向来福。
站在门口处的来福立刻会意,小跑着上前。
“陛下这是要回宫吗?”
“可夜色已深,风雪又大,恐怕不好回去。”
“要不您……就留下吧。”
谢元姣静静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咬牙道:“谈襄,同样的路数用两次,你觉得我还会信吗?”
谈襄幽幽叹了口气,迈起脚朝着门外而去。
一身单薄的身影在飘扬的风雪中显得格外可怜孤寂。
谢元姣皱起眉,看向放在一旁已经湿透的大氅。
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他将大氅给自己盖着了。
她盯着那道背影,挣扎着动了唇。
“站住。”
谈襄脚步一滞,回首怔怔看她。
谢元姣心中犹豫,若是这次妥协了,只怕他会得寸进尺,关自己一辈子。
可目光触及他孤零零的身影,还是不忍。
半晌后,她才开口:“想留下也行。”
“正巧这几日积雪厚,你在外面堆个与我一般高的雪人,我便将这方小榻借给你住上一夜。”
“只是借住。”
她加重语气强调道,不想和他再扯上关系。
摆明了刻意刁难。
可谈襄的眉眼却不自觉柔和下来,顺从地接受了她的要求,轻声道:“好。”
谢元姣下午睡了良久,方才又小憩了会。
现下一丝困意也没有,颇有兴致地让人帮她在门口摆了张椅子。
她手中捂着汤婆子,炭火放在不远处,又被一方毛毯盖得严实,通身都是暖意。
自从有孕后,她鲜少有这样的好心情。
谢元姣抿了口热茶,兴味地看着院中劳碌的男人。
谈襄借着院中烛火的映照,蹲下身子,仔细地拢起一捧雪。
神色仔细专注,哪怕手指被冻得通红,也没有丝毫不虞,像是没把这事当成刁难,而是讨谢元姣欢心的玩闹。
来福亦步亦趋跟在谈襄身旁撑着伞,看着陛下单薄的身子,有些心疼地想劝阻。
可来回看着陛下和娘娘的脸色,又将话憋了回去。
陛下好不容易有功夫哄娘娘高兴,他何必上前讨这个嫌。
只要娘娘能顺利生产,和陛下好好在一块,就什么都值了。
他沉默着,将油纸伞又往陛下那处倾斜了些。
……
谢元姣嘴角勾起轻松的笑意。
手被汤婆子热出了汗,便从毯子中伸出手掌,向上接了一片雪花。
头一次,她看见雪,没想到在她背上呼吸渐弱的兄长。
欢愉之色在她的脸上渐渐荡漾开,露出少有的张扬肆意的笑。
谈襄蹲在雪人前,目光触及谢元姣的笑颜,怔愣在原地。
在他手中,冰冷刺骨的雪竟生出了些暖意。
他孤寂多年,却在这寻常一刻感受到了真正的圆满,超过权势、地位,充盈了他的心窝。
一生一世,在她身侧。
人间清欢,不过尔尔。
他垂首,看着地上歪七扭八的雪人,小心地用手搓圆雪人的脑袋,嘴角抿出浅淡的笑。
……
子时快到,谢元姣打了个哈欠,歪头看着快要堆好的雪人,实在支撑不住站起了身,向殿内走去。
“你只能睡在榻上。”
说完,便再不理会身后的动静,躺到了床上。
谈襄站在院内,刚将手中雪球搓好。
来福将脖子缩在衣领里,见娘娘进了屋子,连忙上前劝道:“陛下也安寝吧。”
谈襄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弯腰将雪人的脑袋安上。
端详片刻,又觉得不满意,扭头看了一圈。
目光最后定格在来福的帽子上。
来福咽咽口水,向后退却几步。
“陛下,这是奴才刚买的。”
那道目光盯了他良久。
“……”
来福无奈,无奈将脑袋上的帽子揭下:“陛下拿去吧。”
早点堆完,他也好早点回去,总比在这受冻强。
谈襄将帽子小心地放在雪人,总算让它多了些“人气”。
来回看着,露出了一个颇为满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