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枯黄的草丛里还有部分积雪未消融,漫山遍野除了松柏还是绿色的,几乎很难找到绿色的植被。
季扶生问小女孩:“早上下雪了吗?”
“昨晚半夜下的,这几天都会下小雪。”小女孩背着一个用牛仔裤碎布缝合的斜挎包,上面还绣有花朵的图案。
季扶生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花。”
“你几岁?”
“7岁。”
夏竹问:“你家大人呢?”
小花回头,等待他们跟来,她的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说:“爸爸去保护国家了,他不在家,妈妈有在家。”
“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揽客?”
小花转过头,继续赶路,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正当他们疑惑之时,小花再回头,她说:“妈妈生病了。”
见他们迟疑的神情,小花赶忙解释:“不会传染的,就是普通感冒,妈妈有吃药,家里每天都有消毒,很干净的。”
季扶生勾唇问道:“那妈妈生病了,一日三餐谁做饭啊?”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做饭,我没有生病。”
“你还会做饭?”
小花说得铿锵有力:“我会!”
走了约莫有20多分钟,小花才领着他们走上一个小坡道,上去之后,有几户散落的人家。小花指着最角落的一处自建房,门口立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小花的家,今日有房。
小花从旁边搬来一张木凳子,踩在上面,还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密码锁。门打开了,她费力推着门,铆足了力气。
季扶生见了,上前推开玻璃门,他抬头瞥见门上挂着一朵崭新的黑色纸花,只有半个拳头大小。
一同走进去店里,一楼被隔分成四个区域。一进门,左边区域是两张沙发和茶几;往里走去是一个收银柜台,再往里是一个房间,门关着;往右是楼梯,上下楼的唯一通径。右边区域是食厅,摆着几张餐桌,往里去是厨房和公用卫生间。
小花从柜台上拿来一沓房卡,领着他们上楼。
似乎这里一个住客也没有,小花把二楼、三楼的房间都打开给她们看了,还把自己对每个房间的好坏评价说了出来。
季扶生使坏说道:“你这么实诚,就不怕我挑毛病吗?”
小花沉默了,许久,她扯起唇角说道:“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
“懂得可真多啊。”季扶生问她,“你上学没有?”
“没有。”小花说,“我是年底生的,要到明年才能上学。”
夏竹在几个房间之中来回作对比,这里的环境不差也不算好,毕竟是自家房子改的民宿,没有酒店那么规范的设施。
最终,夏竹挑选了三楼角落的一间开窗就能看到殊像寺,带有独立卫浴的大床房。敲定之前,她还询问了一下季扶生的意见:“这间,你觉得怎么样?”
“你决定就好,不用管我。”季扶生跟在她的左右,“我常年在外睡山里坟地,睡哪对我来说都一样。”
“那就这间。”
小花说:“我们到楼下办理一下入住。”
他们先放下了行李,检查了一下室内的设施,确定没有问题后,跟着小花一同下楼。
小花给她们介绍了屋子里的灯光,她指着楼梯处的开关:“最近没什么客人住店,为了省电,这些灯我晚上都会关掉,如果你们发现灯没亮,按这个开关就可以。”
之后,她又走到柜台前,熟练地敲击着键盘,启动系统软件。
夏竹被她身后架子上的全家福吸引了目光,在爸爸妈妈和婴儿的身后,还有一个男人,他穿着军装,笔挺地站着,笑得格外阳光。
“他是谁?”夏竹好奇问了一声。
小花回头,看着合照说:“我哥。”
“他也是军人?”
小花点了点头:“我哥是一名很勇敢的军人。”
“家里就剩下你跟妈妈?”
小花轻轻“嗯”了一声。
季扶生说:“你跟你哥看起来年龄差距有点大。”
“差18岁。”小花抿着嘴唇,挣扎片刻后,她小声地跟他们说:“很多年前,我哥就去天上了,所以就换我下来照顾妈妈。”
夏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小花的眼角微微泛红,手里的动作一刻不停:“哥哥姐姐,你们两人的身份证给我一下。”
“哦。”季扶生赶紧掏出钱包,把两人的身份证放在小花的面前。
小花踮起脚尖,指着一旁的摄像头说:“哥哥,你看这里。”
“咔嚓”一声,小花又说:“姐姐,到你了。”
两人交换了位置。
一下子,两人的身份信息就被录入系统。
付款时,小花一脸尴尬,不好意思道:“哥哥,对不起。其实我不会做饭,我只会煮泡面。能不能这样?我把餐费扣掉,你付房租就好,我再给你打个折……”
季扶生跟她大眼瞪小眼,愣怔了一会儿,他指着厨房:“厨房能用吗?”
“能,很干净,我每天都会打扫一遍的。”
“有肉有菜吗?”
“有。”
“新鲜吗?”
小花说:“有冰箱,东西不会放坏。每天早上,门口都会有来卖菜的人,可以买新鲜菜。”
“那就不扣了。”季扶生掏出钱包,一次性付了几天的住宿费用。
“对不起,骗了你们。”
“没事。”
办理完入住手续,取走了房卡。季扶生和夏竹走出民宿,决定先去觅食。
路上,夏竹不经意地发出感慨:“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我妈刚开包子店,我还什么都不会帮忙,我妈也不要求我帮她,就告诉我好好上学,该玩玩该吃吃,她会把我养大。”
“咱妈真是女中豪杰啊!”
“这样对比起来,我更像是个废物。”
季扶生揽住她的肩膀,说:“如果你是个废物,那我算什么?废物遇到废物,那咱们俩就是废物联盟了。”
“不好笑。”
季扶生安慰她说:“每个人的命运自有定数,该经历什么,一个不落。咱妈不让你吃生活的苦,你不是吃了十几年爱情的苦了吗?”
“那你呢?”夏竹双手揣在外套口袋里,目光搜寻前方的饭馆和景点。
“我一直在吃苦啊。”季扶生不自觉紧了紧搂她肩膀的手,“别看我有各种光辉头衔,那只是一个外壳,说明不了什么。”
夏竹停住了脚步,与他面对面,她看着他的装扮,习惯性地为他整理服装。许久之后,她才开口:“我是想说,如果你丢掉头衔,能不能过得好一点?像……爱德华八世为爱放弃王位……那样。”
季扶生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是不是不知道爱德华八世为爱放弃王位的后续?”
她疑惑地与他对视。
他说:“这位爱德华八世,结局就是受尽妻子的冷落和谩骂,最后孤独而终。”
夏竹惊讶地张了张嘴巴,尴尬地啊了一声。
季扶生故意揉乱她的头发,说道:“我的命可能就是这样了,所以你要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
“你不是很聪明吗?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