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小声,直至消失。
他们从一处陡坡爬上了岸,刘漂亮气喘吁吁,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杂草划着身上的皮肤,季扶生只穿着短袖,胳膊被划伤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两人身上湿淋淋的,江风一吹,不禁打寒颤。
又走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天空泛起鱼肚白,他们找到隐藏在路边的汽车,把背包丢进车内。刘漂亮细心观察周围的情况,确认没有人跟来,季扶生再次吹响求生哨。
随后,山林里响起一阵狗吠声,是小黑的叫声。季扶生顺着声音的方向拧头,指着声源:“大概需要3分钟。”
刘漂亮忽然往后退,隐身走进草丛里,她卯着身子,低声说:“他们来了。”
透过草丛的缝隙,一辆辆汽车开向码头。
刘漂亮说:“回去的路上一定有检查关口。”
“见招拆招,先走出去再说。”季扶生低头看到泥土地上的一滩鲜血,他着急问道,“你流血了?”
刘漂亮看向地面,浑身湿哒哒的,加上身体受寒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摇了摇头:“不碍事,应该出水面的时候划伤了。”
等车辆过境,季扶生再次听到小黑的声音,他们赶紧上了车,快速将车从草丛的隐蔽处开了出来。
汽车缓慢启动,季扶生将注意力都放在后视镜上,他好奇问道:“你怎么在水里那么久才出来?”
刘漂亮拿出毛巾裹住自己,瑟瑟发抖:“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记者,突然跳水了,那些人也跟着跳水捞人,我只能一直在水里憋着,那个记者好像不见踪影了,不知道有没有活着?”
季扶生开足了暖气,缓慢踩着油门,他说:“看他跳水的样子,不像是会水性的人,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没想到还有人也在跟踪这件事。”
季扶生看着后视镜太入神,差点与对面的车辆相撞,好在刘漂亮的提醒,他才目视前方。
他不想谈论太过沉重的话题,话题一转,问道:“你不是不会憋气吗?”
“生死关头,什么机能都被逼出来了。”
“你可真厉害啊。”
刘漂亮扯起嘴角问:“你猜我拿到了什么?”
“什么?”
“我捞到了那个记者的相机。”刘漂亮转身从后座抓取背包,这个动作一撕扯,她突然感到一阵腹痛,死死地捂着右腹部,坐正了身子,脸瞬间变得煞白。
季扶生见了,赶紧停下了车,问道:“你怎么了?”
刘漂亮挪开了手,整个手掌都是血迹,她大骂了一声:“搞什么鬼?”她掀开上衣下摆时,才发现黑色的上衣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腹部的伤口足有2厘米的深度。
季扶生立即关去了暖气,停稳车辆,他抓起后座的背包,从里面翻找出止血药物,他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内心的慌张。
季扶生正要打开一支502胶水快速粘住刘漂亮的伤口止血时,却被刘漂亮拒绝了:“不要,留疤好丑的。”
“你要不要命了?”
刘漂亮态度坚决:“不要。”
季扶生十分无奈,他随即抽扯出一块纱布,倒了大半瓶的云南白药粉末在上面,然后捂住在刘漂亮的伤口上。
她疼得大叫了出来,双目通红泛着泪光,脖子上的血管瞬间暴起。她捏着拳头不停锤砸着车门,嘴里不停骂着脏话。
“能撑住吗?”
“可以。”刘漂亮的嘴唇不停颤抖着。
身体渐渐回暖的时候,刘漂亮身上的伤口不停冒出鲜血,不一会儿,手上的纱布条就染红了。
后视镜中,在路的尽头拐弯处,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窜了出来,季扶生打开后备箱的门,再次启动汽车。
在小黑的身后,还有一只猎犬在追捕它,但在猎犬的身后,还有一群田园犬。
小黑的速度飞快,在前方拐弯的时候,它就冲了过来,直接跳上了后备箱。
季扶生关上后备箱的门,与一辆辆汽车擦肩而过,速度飞快。
有了止血药,刘漂亮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状态,虽然她的面色依旧惨白,但她至少没有那么痛苦了。
小黑从后备箱往前钻,它在两人中间露出了脑袋,然后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声。
刘漂亮转头看向它,接着伸出左手去接住它嘴里的东西。
小黑把含在嘴里的东西吐在刘漂亮的手上,吐着舌头,大口喘息。
刘漂亮拿起那团热乎乎的东西,往自己的眼前凑近,忽然大叫了一声:“你搞什么?”
季扶生闻声一转头,看到落在换档位的半只血淋淋的耳朵,他嫌弃道:“咦呀,你咬了人家的耳朵!你好残忍啊。”
小黑咧着嘴,摇了摇脑袋,似乎是在得意地展示自己的战绩,它的牙齿上还挂着一点血渍。
“你变态!”刘漂亮吓得往后缩了身子,大声嚷嚷道,“扔出去!”
季扶生赶紧抓起那只耳朵,往窗外丢。那热乎乎的手感,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你今天有点贪玩,等了你好久。”
小黑轻声吠了一下,很小声很小声,好似在解释自己去做了什么。
刘漂亮为小黑做了简单的检查,暂时没有发现它身上有伤口,嘴里的血迹应该是被咬的猎犬的血。
“你居然没受伤,合着这场就我一个伤者?”
季扶生摘下了他的帽子,指着自己被撞破的额头说:“我也是伤者。”
小黑吠了一声,似乎是在得意炫耀自己没有受伤,还是位凌凌威风的战斗士。
季扶生用手捋了捋湿哒哒的头发,身上的衣服粘着皮肤,实在是不舒服。他重新戴上帽子,将自己的伤口遮挡住。
山林公路多了不少车辆,都是被紧急召唤过来的。每一公里就会看到有人在路边把守,暂时没有撞见检查关卡。
一路通畅,直到距离出口处3公里的地方,马路边重兵把守,出站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在排队过关卡。
刘漂亮解开安全带,忍着伤痛往后座一跨,她不顾伤口的情势,快速掀开座椅椅面。一堆红色的钞票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
过去为了图方便,刘漂亮将这辆车的后座座位改成一个隐蔽的仓储空间,只用来存放金钱,以备季扶生的不时之需。
她把里面的现金掏了一部分出来,将几台相机放了进去,现金转而装进背包里,她动了动唇:“一会儿就说我受伤了,我们是去医院看病的。”
她动一下,伤口就撕扯了一下,疼得她的眉头没有展开过。
整理好东西,刘漂亮无力歪倒在一旁,拿着毛巾捂住伤口,她从座椅杂物袋里掏出一面镜子,自我调侃道:“当年被欺负得那么惨的时候,我的脸都没有这么苍白。”
季扶生心头一酸,抬眼望了一下后视镜,刘漂亮在手中的镜子前展露笑容,没有一点唇色。
“我不会是要死了吧?”
“别乱说话。”
越来越靠近关卡,前车忽然刹住了车,季扶生跟着停了下来。
一名警员朝这边走来,季扶生压低了帽檐,将自己左额的伤口遮盖住。警员瞧了瞧车门,食指在半空扬了扬。
然后,季扶生放下车窗,从容淡定地勾起唇角,问道:“警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去干什么?”
“我太太不舒服,着急去医院。”
警员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扫视,冷漠说道:“证件看一下。”
季扶生从储物盒拿出自己的驾驶证件,他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前方重关把守,硬闯也不是办法,倘若被发现了猫腻,加上刘漂亮的伤势,他们只能服软。
警员的双手撑在车窗上,他的目光盯着季扶生的证件看,他低低地说了一声:“走城隍大道,这几天别乱跑。”
季扶生错愕地盯着警员看,接过自己的证件后,说了声:“谢谢。”
警员后退了几步,举起左手朝着前方的关卡员示意:“这辆不是。”
很快,前方的关闸就打开了。
季扶生关上车窗,启动汽车走过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