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数月,黎未曦愈发孱弱的精神已渐渐无法压制天魔之体的负面影响,她是靠着杀戮和最后一线希望才撑到如今。
她都记不清自己多少次离彻底崩溃只差一线,走向疯狂再也无法回头。
她的根骨吞噬着一波又一波入侵者的修为,而精神则品尝着对方的恐惧。
战斗之后,黎未曦理智回笼时,便愈发对自己感到陌生。
最初她击杀入侵者主要是为提升实力,于是高效,可随时间推移……她的目的更多是为杀戮本身。
不久前,面对六个元婴期时,他们每个人在黎未曦眼中都是沈南冥的脸。
于是她给了他们最痛苦的死法,哪怕自己也为这低效而受伤。
杀戮,是让黎未曦能暂时忘记唐墨状态的唯一途径。
否则任由“他可能就此一睡不醒”的想法持续发酵,黎未曦再要不了多久便真疯了。
其实天魔之体的影响比心魔更可怖,它会利用宿主的恐惧等诸多负面心理,渐渐侵蚀让其成为无差别、无底线的杀戮机器,以满足它的“食欲”。
它固然拥有三界独一份的恐怖成长性和力量,可力量的获取…尤其是如此离谱的速度,怎会没有代价?
更何况换个角度想:不断吞噬修为便能快速变强……
本质其实是天魔之体为了更高效杀戮、品尝到更庞大美味的修为的手段。
因此就算有人夺了这根骨,他哪怕没有入魔之忧,可依旧会受此影响,渐渐沦为力量和天魔之体的囚徒。
但是对黎未曦而言……
唐墨是她的药,只要他好好的,疯狂的病症便影响不了她。
没有任何东西能凌驾于她对他的爱之上。
天魔之体再强势,也绝对不行。
而他的苏醒则是一针强心剂,虽然迟了些,但总算赶上了。
在唐墨充满爱与怜惜的拥吻中,黎未曦再无上述之忧——因为可能失去他的恐惧,是她溃败至此的根源。
那当他醒来,一切便水到渠成一般,没事了。
紫鹊识趣地没有打扰,擦拭劫后余生的泪,挂着幸福的笑安静在琉璃净心莲修炼。
而唐墨和黎未曦久久相拥依偎,他们没有说许多话,两颗心挨在一起便能得到救治。
不知拥抱了多久,也没人在意,若是可以,他们宁愿就此温存到地老天荒。
唐墨感觉渐渐有了点力气,也恢复了些灵气,他是真的死了一遭,哪怕睡了数月,可依旧虚弱。
刚醒来时他感觉这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充满生涩感,但现在好多了。
而他好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以恢复不多的灵气运转万物生,然后渡给黎未曦——他尚不知发生过什么,但灵眼看到妻子有内伤。
“阿墨……别!”
黎未曦感受到熟悉的、充满生命力的灵力,连忙制止:“不可以!你身子还没大好!”
“未曦化神了呢,真厉害。”
“不许转移话题!”
黎未曦翻身将他压在下面,双手捧着他的面颊,红眸深邃,垂下的白发蹭的唐墨好痒。
“好强势哦。”唐墨眨眨眼笑了,“这便是化神境之威吗?”
“对,我现在比阿墨强了许多,以后一切有我,所以……”
黎未曦凑到他耳边,抿上他温热的耳垂,呼气如兰:“是阿墨该乖一点,听话。我这点伤不算什么。”
“我有分寸的,就稍微给你治一下。也想知道你激活天魔之体后,我还能不能……”
说了半天,保证只是试一下,黎未曦才勉强松口,让他的灵气入体给自己疗伤。
幸好,唐墨丹灵气和万物生的治疗能力不分仙魔,甚至还有“亲和力”。
未曦体内的魔气对他的苍翠灵气不止没有排斥,或是想要将之污染吞噬,反而……
很渴望,单纯的想亲近。
根骨和元婴亦是如此。
和以前一样,唐墨的医术治她身,以爱医她心。
自卑与难堪、疯狂与恐惧,都被他温柔抚走,荡然无存。
连字面意义上,他都成了她的解药。
只要唐墨好好的在身边,黎未曦便不会受天魔之体影响。
退一步说哪怕她之后又杀疯了,他的灵气也能为她疏导。
“阿墨,你看……”黎未曦红眸中的深情快要溢出来,“我都入魔至此,却唯有你能治愈我。果真夫妻一体,是绑定的呢。”
唐墨笑了:“是啊,我们像宿命一样。”
他抚着妻子的白发,任由她一遍遍啄吻自己。
然后偷偷的,超过她允许限度的为她治疗。
战斗的伤倒还好,但天雷淬体的副作用,可没她说得那般轻巧。
虽还不知起死复生昏睡的这段日子,未曦和紫鹊都经历了什么。
但唐墨实在见不得她们再遭罪了。
“阿墨,够了,休息好再治。”黎未曦钳住他贴在自己小腹的腕,“听话,嗯?”
唐墨从善如流停下。
他望着妻子大变的模样,瘦了好多。
对他而言,一切不过像睡着一样,闭眼再睁眼好似只过了一瞬间,他并无多少实感。
可对未曦而言,这一瞬间是难以想象的漫长与彻骨,或许每一秒都是煎熬。
唐墨对沈南冥等人的恨意滔天,与未曦的不分伯仲。
那些人害死黎烟又杀他一次,家破人亡,害他妻子与师妹沦落如此,徒儿也不知如何了……
但此刻他顾不上恨,只有心疼。
“对不起,我睡太久了。”唐墨抚她的脸颊,“是我没保护好你……”
“不、不是!你保护好了!”
但黎未曦的情绪瞬间因这句话而引燃,死死钳住唐墨肩膀压着他。
红眸骤然湿润,温热的泪如雨般洒在他脸上,渗进他心里。
“我和紫鹊都活着…!”黎未曦哭声哀戚,“你连命都不要了,还要、怎么才算保护好啊!”
“告诉我,告诉未曦——!阿墨究竟还想怎么样……你到底觉得你哪做的还不够啊!”
“若非还有菩提再生丹,若非你虽不醒却仍有呼吸…我早自尽陪你去了,你挡不挡箭的结果是一样的!”
之前的平和化为乌有,瞬间激动至此,黎未曦其实一直有意避免谈到此事。
因为唐墨的倒下是她最刻骨、怕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伤痕——取代了过去二十余年的悲惨经历,成为她崭新的恐惧。
对紫鹊也是如此,哪怕她仍未出声打扰,却也已哀求着望向唐墨,潸然泪下。
“未曦不哭,我不说了。”
“所以,算我求求你……”黎未曦的嗓音哽咽到令人心碎,“永远别再丢下我一人了,牺牲自己换我活着什么的……”
“你看啊,我们是绑定的。没有阿墨的世界,未曦是真的、真的没法独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