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什么事都做尽了。
但霍瑾向来身体强健,虽然用刑……
控制自己别往最坏那处想,她叫陆管家给小宫女多多封赏银,提裙小跑去书房。
“夫君。”
沈惊游刚咳了血,因未吃晚膳,腹中无物,此时气血翻滚,胃里灼烧的厉害,他脑子很乱,有很多很多的东西想不通。
乍听到那声娇滴滴急切切的夫君,还以为幻觉。
等姜芙蕖小跑进书房,一片暗黄色灯火里,看清那张白嫩水灵的脸,心脏止不住狂跳。
立刻忍痛绕过桌前,扶住姜芙蕖胳膊,擦她额间因小跑累出来的汗,道:“跑什么?夫君又不会不见了。”
姜芙蕖到了跟前,面对那张惨戚戚的脸,肚子里的话涌上去噎在喉咙,一个字也不忍说。
沈惊游伤的比以往更面若敷粉,身形单薄,不知何时,他这般瘦了,才做的衣衫空荡荡的可怕。
他耐心地望着姜芙蕖,指尖触摸姜芙蕖渐渐红起来的眼睛,想起他们没的那个孩子,既心疼她,却又有些怪她狠心。
她眼圈红的不像话,那点怨疏忽散了,沈惊游又开始怨怪自己。
“别哭。”
姜芙蕖咬着下唇,水汪汪的眼睛里充盈着不安,愧疚,纠结。
她现在分得清了。
上辈子的沈惊游和这辈子的他是不一样的。
感情已然决定放下,且到底相识这么多年,再有谜团解开时真相万一有苦衷,她何必要跟他闹僵呢。
她其实想哄哄他,像哄霍瑾那样告诉他,别偏执,别做不符合身份的事。
比如为什么要疯了一样的打皇子呢?
为什么偏偏最稳重的人失去了理智?
但现在不是哄他的时候。
现在要说的话,对于他即便是如剜心般的效果,也不得不说。
活着才重要,霍瑾何其无辜。
沈惊游被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吓的心中发颤,突然害怕她是不是听到了胡大夫的事。
他不想跟她对峙,让她误会他不疼她。
孩子没了,他可以和她再要一……
“霍瑾不成了,夫君,求你救救他。”
话终于出口,那瞬间,却有利刃同时戳在沈惊游胸口。
姜芙蕖说出了第一句,紧接着第二句讲出来更容易一些。
“夫君,宫里皇后娘娘身边嬷嬷派人来府。三皇子绑了霍瑾送给大皇子当人情。大皇子记恨霍瑾,要将霍瑾杀了。霍瑾不能死。夫君……”
姜芙蕖抬头迎上沈惊游不可置信的眼神,把心一横,握住沈惊游触摸她泪眼的手指,用力握了握,“霍瑾很可怜,他是个孤儿,他还嘴笨,他做什么都是因为被我拖累。夫君,看在霍瑾是沈府侍卫的份上,你能不能把霍瑾带回来。”
嫉恨、荒谬、心痛、怒火、恐惧和忐忑,袭击地沈惊游五味杂陈。
姜芙蕖攥他手指的力道不大,但他却觉得很疼。
他脸上的表情控制的很平静,可心里却一寸寸崩塌,碎片搅弄着心脏,腥气上涌,涌的漆黑的眸里染了一片红色。
姜芙蕖知道自己强人所难,说完后没抱什么指望。
但此事和他有关,她不能放弃任何救霍瑾的机会。
沈惊游察觉姜芙蕖松开他手,喉咙里涌上来一股血,生生忍了下去。
“我去。”
冷如死人的苍白手指替她将碎发放到耳后,他又道:“我现在就去。”
她现在不喜他,他就要抓住一切机会证明他有用。
等沈惊游出了书房,连夜骑马去叩宫门救人。
她才想起刚才要给沈惊游喝的参汤他也没喝一口。
而这漆黑的夜,纵然是贵胄沈惊游,也很难进入皇宫。
阿宝将参汤放在桌上,也担忧地看一眼外头漆黑的夜。
静寂中,吃醉了酒不能跟随沈惊游入宫的李茂突然冷哼一声。
他站在门口摇摇晃晃朝着姜芙蕖拱手行礼,同时冷漠瞥了一眼阿宝。
阿宝本就难受,当下无端又被人憎恨,只觉得胸口憋闷,快要喘不上气来。
沈惊游还是进了皇城宫门。
他拿着一盒千年血参来给大皇子谢无羁赔礼,皇后霍萱让柳嬷嬷去禀明皇帝,特让沈惊游来了广安宫。
此时广安宫里早已没了淑妃和谢行欢、谢珩的身影。
谢无羁披发着玄色寝衣,歪在长椅上,手指在圈椅扶手轻轻敲着,一脸戏谑等着沈惊游开口。
沈惊游脸上平静,“臣以下犯上伤了殿下,特来赔罪。”
说着命陆小洲捧着锦盒递给谢无羁一旁的侍卫贺焱。
谢无羁瞥了一眼,“官爷,你刚在父皇那参奏了我,又闯宫请罪。到底唱的哪出戏?你实话说,本殿下没那么记仇。”
沈惊游下巴微抬,声音发冷,“殿下这声官爷叫到如今,若说殿下不记仇,臣不信。既然殿下要明说,那便请殿下饶公府霍侍卫一条命,让我将人带走。”
谢无羁挑眉,十分惊讶。
“看不出来你对属下挺好。”
沈惊游,“……”
谢无羁摸了摸脸上仍在痛的伤口,笑的人畜无害,“可你来晚了,人已被打死扔出去喂秃鹫了。”
“……”
“还有,小公爷,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你知道臣子打皇子,还打伤了脸,诛九族也不为过。你这副倨傲模样,怕不是也想他死。”
“镇国公府有免死金牌,况且是殿下侮辱臣妻在先。”
谢无羁鼻尖哼一声,学着他冷冰冰的样子重复,“镇国公府有免死金牌,况且是殿下侮辱臣妻在先。”
说完就撇撇嘴,再哼一声。
沈惊游不理会他的挑衅,眼眸森寒,“殿下手眼通天,一个侍卫可办可不办。既然殿下已经动刑出了气,还请殿下让臣带人回去。”
谢无羁凉凉地看着他,五官阴冷,对方说东,他偏要说西。
“你娶她快满一年,如今哄不好她,好聚好散。只要你放手,本殿下保你三代平安。御极登基之日便下圣旨,赐丹书铁券。”
沈惊游抬眼,“沈家丹书铁券已不知有多少,单太祖父、太叔父便有两块。臣不缺殿下金口玉言。臣妻更不是他人肖想之物。”
谢无羁听后鼓掌,“真有骨气,真出息,你沈家不愧满门忠烈,累世功勋。谁也比不及你清贵。左舍不得,右舍不得。给本殿下这么一块破人参就要带走那该死的狗,凭什么?”
沈惊游,“霍瑾不是狗。”
“什么?如今连你们沈府的侍卫你都要给镀上比别人高贵的一层金,真是可笑。你有免死金牌便可以打皇子,他不过一奴才。”
两厢争执,看似沈惊游退步,实则谁也没退。
谢无羁突然意识到沈惊游今天来这是认真的,对待一个奴才都这样真心,怎么当初就把姜芙蕖给弄丢了呢?
他想不明白。
但想不明白不耽误他敲竹杠,“带走他可以。交出布防司指挥使一职,我让你带走霍瑾。”
陆小洲微微变了脸色。
用三千禁卫军换霍瑾一人。
这和用江山换美人有什么区别?
本来皇室就忌惮沈家军,所以沈惊游和沈平章才常年在外无事不回京。
如今为着小夫人,小公爷留在京城成了太子党,本就是刀尖上行走,自然是手头权柄大更安全。
禁卫军关系重大,说白了若有皇子谋反,禁卫军离皇宫近,又有特令许入皇城,是最好调动的军队。
这是沈惊游的一条后路。
若是狡兔死走狗烹那日,禁卫军可保他逃出京城同沈家军会合,然后去往沈家常年驻守的北疆。
现在……
谢无羁不仅要抢姜芙蕖,还要抢军权,下一步是什么?
就该给沈家泼脏水,换一换公府姓氏了。
*
谢无羁突然就觉得真他娘的有意思。
“贺焱,把那条狗给他家主人。这盒血参也赏他,当真是条值钱的看门狗。”
沈惊游道谢起身。
踏出殿门时,他最后强调,“霍瑾不是狗,殿下慎言。”
“你管我?!”
谢无羁低声咒骂,没了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