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平整整两天没有归家,薛姨娘心急如焚,坐立难安。而府中,楚氏称病,侯爷忙于政事,无暇他顾,大奶奶宋静姝又在安心养胎……如今,谁也不在意周檀平的事,这般情境之下,薛姨娘只能厚着脸皮去找顾清语。
顾清语此刻正静候沈砚的音讯,医馆内数日无信,她便将这份等待化作了对周檀绍无微不至的关怀,日日相伴,亲手料理他的饮食,细心照料他的起居,好似将一颗心全然系在了他的身上,惹得周檀绍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他误以为她在费尽心思地讨好他,殊不知,顾清语的心中,早已云淡风轻,对侯府上下那纷繁复杂的目光与评议,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挂怀。
薛姨娘带了不少礼物,顾清语微微一笑,只吩咐春雪上茶。
“二奶奶,妾身此番造访,实属唐突,未及事先通禀,还望您与二爷海涵。”
顾清语见她惴惴不安的模样,便道:“姨娘无需介怀,二爷此刻正于书房静读。姨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薛姨娘忙道明来意,请顾清语帮忙找一找周檀平的消息:“三爷在府里素来是低调不惹事的,前几天,他许是心情不好,竟执意外出,未曾想这一去,竟是音讯全无……妾身心急如焚,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厚颜前来,恳请二奶奶能援手相助,探寻三爷的下落。”
顾清语闻言,秀眉微蹙,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三爷不见了?怎么会呢?前几天我还见他来找玉瑶妹妹?”
薛姨娘一听这事,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又道:“三爷对大夫人一向孝顺,大夫人如今还病着,他怎会离家数日而不去问候请安呢?此等行为,既悖常理,也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顾清语微微沉吟,只道:“按理,三爷的事,不该我来管,我也不好过问太多。但薛姨娘既已亲临,我岂能置身事外,不闻不问?如此,姨娘可曾知晓三爷平日常涉足之地?我愿遣小厮前往探寻,或能有所收获。”
薛姨娘神情又有些窘迫起来,断断续续道:“三爷常去的地方,无非那些酒肆茶坊……实不相瞒,妾身能想到的地方都已寻遍,仍是不见他的踪影。”
顾清语这才露出为难的神色,微微沉吟道:“如此说来,此事确是蹊跷非常。”
薛姨娘的目光中闪烁着恳切与期盼:“二奶奶,眼下府里的事多,我这心里头乱得很,如今也只能仰仗您了。”
“姨娘先别慌,好生回去,容我想想办法。”
“谢二奶奶,二奶奶之恩,妾身必定铭记于心,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顾清语微笑摇头,心里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周檀平突然失踪,绝非偶然,定是那沈砚在背后暗自布下了什么局。
不多时,周檀绍自书房归来,顾清语对他提起了三爷失踪之事。
周檀绍不以为然地冷冷一笑:“薛姨娘之言,你权当耳旁风便是。老三那性子,素来贪玩,许是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了。”
顾清语见他态度疏离,又道:“我让医馆的小厮们再去三爷常去的茶馆酒楼打听打听,薛姨娘爱子心切,但说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府中事多,三爷何必挑这个时候去玩?”
周檀绍深深看她一眼:“你想做好人,你就去做吧。”
顾清语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起身收拾,却在出门前,又听周檀绍道:“记住,医馆周遭,我已布下防线,你大可安心行事。但切记,其他的地方,你去不得。”
顾清语闻言温顺点头,心里却七上八下。
医馆是她和沈砚接头谈事的地方,就这么被周檀绍盯上了,岂不麻烦?然而,她未曾料到的是,沈砚的心思远比她想象的更为缜密。
在医馆后院的仓房内,早挖好了一条密道,接至隔壁繁华街巷内的一栋幽静私宅。
沈砚想出现随时都可以出现。
不过,他这两日都在宫中陪伴皇后娘娘安胎。
慕容皇后害喜严重,一日总要吐上三五次才可。
慕容佩晨起望着镜中那张过于苍白的脸,微微蹙眉道:“这孩子明明是本宫的福气,却让本宫这般辛苦。”
香梅忙宽慰道:“娘娘这些日子的确是辛苦了,但太医们不是说了么?娘娘脉象稳固平和,腹中的皇嗣正在好好地长大……”
慕容佩听了这话,仍是摇头:“这才三个月,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更难熬。”
话音刚落,帘外忽地有人接话:“娘娘,奴才今日带来了青梅酸杏干儿,生津止渴,健脾开胃,请娘娘享用。”
慕容佩一听便知是沈砚,心中虽有微澜,仍是轻启朱唇道:“香梅,你去取来,本宫正想吃这些酸甜之物呢。”
香梅应声出去,见了沈砚,即刻微屈膝,行了一礼,语声温婉中带着几分敬意:“沈公公费心了,实在有劳。”
沈砚笑,笑容和熙:“此乃奴才分内之事,何来劳烦之说。”
新鲜的果子慢慢风干,直到一点水分都没有了,再经清水洗涤,重新烘干,保留下了最为纯粹的果香。随后,加入少许蜂蜜与精选草药汁,浸泡封存于精致的陶罐之中,静待三日,方能成就其独特韵味。
慕容佩轻拈起一颗腌制好的酸杏儿,缓缓送入口中,酸甜交织的味道瞬间在唇齿间绽放,慢慢压制住了那股胃里翻上来的恶心难过。
沈砚隔着帘子看她,须臾才道:“娘娘可觉得受用?”
慕容佩轻叹一声:“好受多了。”
“如此,便是奴才最大的欣慰了。”
沈砚淡淡回应,站在外面一动不动,似乎不着急走。
慕容佩蹙眉又问:“你昨晚不是一直在御书房,侍奉皇上吗?怎么又回来了?”
“奴才虽身在御前,心却永远系于娘娘。而且,奴才是皇后娘娘的人,自然要回来的。”
慕容佩一声轻笑:“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在御前得了脸。既皇上既对你青眼有加,你自当倾尽心力,以报圣恩。本宫这里有太医们照看,无需你时时刻刻,看管左右。”
她这话其实是在撵他呢。
怀着身孕本就不易,还要被他寸步不离地监视,实在令她心烦。
“娘娘,皇上再三叮嘱奴才,务必确保娘娘凤体康健,无一丝闪失。娘娘的差事,才是奴才最要紧的差事。”
慕容佩攥紧双手,嘴里的甜味随之淡去,只剩浓浓的酸意。
“奴才还有一件事,想要禀报娘娘……”
“说吧。”
沈砚立于帘幕之外,身姿挺拔如松:“启禀娘娘,国舅爷似乎又惹上了一桩不小的麻烦。”
慕容佩秀眉轻轻蹙起:“他又闯什么祸了?”
沈砚声音低沉而悠长,又带着一丝刺骨的凉意:“他打死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