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河对面的一大块空地上，是一个用鲜血浇灌出来的大阵，浓稠的血液红得发黑，大阵的纹路亮起莹绿色的光，打眼一看，简直瘆人。
但在那边守着的大庸士兵却一点都没觉得这有什么，甚至脸上的表情还跟嗑了药似的兴奋，像极了极端崇拜的邪教教徒，看着就是精神很不健康的样子。
周离行和萧景臣像两只小鸟，身姿翩然地落在树上，他们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似乎并没有要做些什么的意思。
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凝重了起来，萧景臣看着地面上的血阵，眸子里漫上了几分警惕，这东西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周离行眼上覆的那条眼纱已经被他揭开了，换了个地方直接绑在了头发上，见萧景臣的眼神有些不对，道：“这阵法，是干什么的？”
萧景臣转头看向周离行，背靠着树枝，道：“噬魂阵，一个光听名字就知道得在禁书占据一页介绍的东西。”
周离行：“……”
他看看不远处的大阵，又看看他们和阵的距离，一脸生无可恋，道：“那这阵的攻击范围是多大啊……”这玩意儿一开启，他们这个距离应该不够安全吧？
萧景臣一脸沉痛地伸手拍了拍周离行的肩膀，道：“方圆百里，圆形扩散，两败俱伤，大庸是真舍得啊。”
周离行：“这分明就是被利用了吧，邪恶黑巫师蛊惑大庸国主，直接敌我不分，kuku乱杀。”
“啧”萧景臣将手背到身后，道：“玲珑局最好的破局之法出现了，这个阵法是死门，但同样也是生门。”
周离行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见过城灵？”
萧景臣问：“它有没有告诉你名字？”
周离行说：“她叫薛覃，是个姑娘，手里拿着一支柳条，九重梦魇里，你当时好像很关注那玩意儿。”
当时他一走进古城就直接进入了九重梦魇，但直到他走出去，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梦魇，为什么会出现穿神袍的萧云，以及从未见过的白适。
后来看见真正的萧景臣和白适居然与梦魇里造出来的一模一样时，他才知道，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以自己的记忆为基底创造的梦魇，而是城灵希望他看到的。
所以，周离尘那个所谓的“伪神”身份，以及“萧景臣”对柳条的关注，其实都是师出有名的。
“抱柳而生的城灵啊……”萧景臣想了想，道：“你知道为什么史书上没有大宣和大庸的痕迹，而这个城灵的记忆里却有吗？”
周离行摇了摇头，他本能地觉得萧景臣这一次可能要说出一个惊天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可能又要颠覆一次他的认知。
“因为这个世界开启了一次时间回溯，让一切回到起点，在我们现在生活的这条世间线里，大宣和大庸从始至终就没有存在过。”
周离行：“……”这不就是重生和蝴蝶效应吗？
“那你……你是重生的？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所以彩票中奖号码是什么？！”
萧景臣：“……”
你都有一个冤种弟弟做财政支撑了，居然还想着中奖发大财？！到底有没有出息啊。
他觉得以周离行的心态，即使是知道地球马上就要爆炸，对方也会躺平接受调剂，清蒸还是油炸请随意，我先死为敬。
他说：“大家没有记忆，但这个世界有记忆，我们也是从地脉的变化，以及一些类似于城灵这种存在，才得出了这个结论的。”
到底是怎样的危机，才会让世界选择重置？
周离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我成为天师了。”
因为乱世需要惊才绝艳的英雄，周离行从来不想当英雄，但他足够惊才绝艳，危难来临之际，他至少有能力去选择，而不是看着别人前仆后继，自己只能无能为力地等待审判。
成为决定命运的人虽然艰难，但至少比被命运选择要好得多。
“咚……咚……咚……”
有人登上山顶撞响了寺庙的大钟，那声音沉闷而悠远，沉睡的人们被惊醒，听见了外面的士兵在喊全城戒严，空中炸开几个信号弹，红色的光芒拼组成一团巨大的火焰，一如金乌西斜时那场盛大的晚霞。
大家仰头看了几秒，然后火急火燎地收拾东西，打算躲到地下城去，这是他们这座城为百姓预留的最后一条出路。
周离行看着天空中炸开的烟火，道：“噬魂阵的解法是什么？”
萧景臣笑了笑道：“以杀止杀。”
城内，那个大开杀戒把狱卒都给杀了的姑娘此时身着一身红衣，她的头发不再乱糟糟的，而是柔顺地披散，只不过因为修剪，所以发丝短了许多，整体来说很碎。
所有人都在急急忙忙地逃命，而她却坐在府衙的高台上看着公案上的签筒，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里面的令签，最后扔出一支绿头签。
“啪嗒！”一声，绿头签落在地上，周围寂静无声，打破这寂静氛围的是一只肥老鼠，它叼着一枚玉印，灵活地从桌腿一路爬到了公案上，邀功般地把那枚玉印放在她的面前。
这东西是大宣皇帝的私印，为了这玩意儿，那些人抢破了头，最后同归于尽，也真是可笑。
姑娘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将那枚玉印往后一扔，身后不知何时出来一个男人，他一伸手直接将玉印接住了。
姑娘抬头看了一眼，那正是之前在牢房里自称山贼的人。
她道：“你的任务我帮你办完了，现在该你帮我了。”
男人抛了一下玉印又接住，道：“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杀大庸国师。”
…………
当两人踹开县令大门的时候，他们看见县令原本和气的脸变得诡异邪气，正手拿着朱笔在地上画阵，听见踹门声时只微微抬了一下头，行动迟缓，不正常得像一个怪物。
姑娘皱眉，刚抬进去的半只脚又缩了回去，退到后面拿起了一个木桶，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桶里的东西直接泼了出去。
一时间，排泄物、血、人体碎块、肠子，全部都向“县令”飞了过去，又臭又脏，简直就是来挑战人的眼睛鼻子和肠胃的。
那“县令”以极致一种诡异的身法躲了过去，那一大桶可以打马赛克的玩意儿全泼在了那未完成的阵法上，直接给覆盖得严严实实。
姑娘勾了勾唇，就算她不会魔法攻击，物理攻击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