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新年,那是文明人的仪式,末世幸存者哪还有文明人。
和过去告个别吧。
颓废是不应该的,大晃用它的命换来他的平安,继续颓废下去,等于浪费大晃的付出。
徐子良默默将织好的披肩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摆有新年餐,一盒猫罐头,鸡肉块与胡萝卜的,徐子良在心里默默向大晃道声新年好。
然后徐子良吃下那盒猫罐头,也是唯一的一盒猫罐头了。
除夕过后,他要离开这里,这一带再也难以找到食物,他需要换个地方。
大晃不会回来了。
徐子良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多么希望时光退回到他闻到羊与青草气息的那一刻,那天他绝不会因为好奇心走进巷子里,即使全世界的希望都在那里,他也不会向前多走一步。
也许只有那样可以换回大晃的存在。
然而没有如果。
门口传来罐头盒子丁零当啷地滚下楼的声音,徐子良头也不回。
他知道老鼠又来了。
大晃消失后,没过几天老鼠就找到了这里,虽然罐头盒子里一点残渣都没剩下,但舔一舔也是不错的,也算品尝了一番。
徐子良想过消灭老鼠,但他又由此想起了大晃,强大的悲伤又淹没了他,灭了老鼠的想法早就没有了踪迹。
虽然做出离开的决定,但徐子良还是向后拖了几天。
他继续寻找,寻找食物的时候,也在寻找着大晃。
他喊着大晃的名字,希望它能听到呼唤而出现,住处附近的大街小巷基本找了一个遍,希望没有出现。
寻找,就此宣告失败。
不过大晃给他留下了某种财富,人生意义上的,精神上的。
大晃把徐子良变成了对抗现实的一个战士。
如果不是大晃,他早就死于消极和颓废,变成一具无人过问的白骨。
徐子良想,大晃的出现,就像上天派来的奇迹,它帮助他走过最困难的时期,在完成任务然后抽身而去,可是,他真的很想再见到它,哪怕远远的一眼也行。
世界还正常的时候,徐子良经常在网上看一些末日小说,那时他单纯认为,小说就是小说,与现实无关,可是当自己很快陷入在这种境况之中时,他才发现,小说里的那些情节,原来是末世到来之前的故事形式的预言。
真正的末世,远比小说更残忍与悲惨。
其实人类是很敏感的动物,他们早就有所感觉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有些文字功夫和表达能力较好的人,在他们的作品里提前展示了这一天是什么样子。
但有一点他们没能写出来,徐子良所读过的几篇末世小说里,人类还是抱团的,毕竟从人类的起源时起就开始抱团成长壮大,身体里还残留着这种基因。
但当徐子良走到这一天的时候,他发现,人和人的疏离,是基于自我保护与本能的恐惧之下的一种常见行为。
抱团并不能把世界改变得好起来,保护好自己,守好有限的资源,才能让自己在末世走得更远一点。
末世的人与动物,过去也是当作一个故事来看。
《我是传奇》这部电影,是徐子良最喜欢的末日片,他在高二的时候就看过,后来当了水果贩子,雨天生意不忙的时候又重新看了一遍。
和他一样,都是普通人,遇上世界末日崩溃,主角在遭受世界末日的重创之后,成为全城唯一幸存者,还有对他忠诚无比的狗子Sam,他们相伴在充满危险和孤独的环境中求生,主角没有放弃希望,一直研究病毒并寻求治疗方法,可是后来,Sam为了保护主人不幸感染病毒,为了防止Sam变异,主角不得不亲手结束了Sam的生命。
徐子良没想到,他也在末日世界里与一只猫为友,他差点被坏人结束的生命,是猫救回来的,这是它第二次救他的命。
冥冥之中,大晃似乎在告诉徐子良,活下去,继续活下去。
县城的十一公里之外,徐子良找到一个新的住处。
泽菱街,附近有个池塘,水质还不错,池塘边稀稀落落地长了一些活着的植物。
来到泽菱街的第一天,徐子良就在一户人家里找到几大包大概有三斤重的绿豆淀粉,粉还没有变质,当晚就用粉做了绿豆糕。
活着的植物与刚一踏入就找到的绿豆淀粉,让徐子良感觉他在这个地方挺有运气,有他需要的资源,于是决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街道临湖,过去出湖产,名字好听,但环境一般,徐子良之前卖过这里出产的菱角。
湖边他来过,当时看见一个老头带着孙女划船在湖里捞菱角,小姑娘白嫩可爱,到底是在湖边吃着湖产长大的。
这一次,徐子良还是选择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还是五楼,视线好,采光好,以他的经验,老旧小区的居民会过日子,家里往往还剩有食物,别墅那样的不能住,除了环境好,食物却几乎见不到。
一个人,但每天还是会产生生活垃圾。
日子乱成一团,但徐子良坚持一点,他从不在房间里留下垃圾,不让垃圾在房间里过夜,毕竟垃圾会滋生细菌,还会让房间里的气味变得难闻,所以一有点垃圾,徐子良就会将它们丢下去。
对,是丢,从窗口直接丢到楼下,放在过去,这可是违法行为,弄不好要被拘。
拘役几周或数月,并处罚金。
但如今,他住的这一带,剩下的幸存者可能就他一个了,所以是丢下去,还是带到楼下扔掉,已经无关紧要,只要不留在房间里就行。
包括排泄物,一开始也是丢到楼下,可是过了一段时间,自己站在窗口向下看,都会觉得不舒服,想到气味有可能会蔓延到他的房间里,那简直就是自作自受,怎么会这么糊涂呢。
所以他决定选择对面楼房的的二楼,二楼的窗子不知什么原因被拆得干干净净,大开的洞口,很适合他把垃圾精准地投掷进去,对,就当垃圾房了,他所谓的生活秩序里,非常需要这样一间垃圾房。
如果房主还在的话,在他这般野蛮粗野扔垃圾的时候,房主会亲自提棍上门拜访,但如今房主早就不知所踪了,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
第一次,他并没有精准地将垃圾从洞开的窗子里丢进去,垃圾撞在窗框上,散落外面,发出响亮的咣当声,这声音让他自己吓了一大跳,他已经习惯生活的地方一片死寂,无论清晨还是深夜,很难听到他发出的之外的声音。
听到最多的声音,就是自己的走动声以及呼吸的声音,所有的幸存者都很敏感,轻微的响动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与紧张。
徐子良做了一个垃圾分类,软的,每天的排泄物,可以丢到他的‘垃圾房’,能够发出大的响动声的,罐头或者玻璃瓶什么的,他还是遵行文明社会时留下的好习惯,把它们亲自送到楼下真正的垃圾房,那垃圾房已经堆积如山,但他还是恪守着过去的规矩,在这小山上继续增加新的垃圾。
这么算下来,他的生活还是存在着一些文明的秩序。
尽管很用心,但房间里还是弥漫着一些难闻的气味,没有水洗澡的徐子良是臭味来源之一,同样没法清洗的床单被褥也同时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这个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雨的时候。
下雨的时候,也是徐子良最忙碌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勤劳的家庭主妇,撅着屁股又洗又刷的忙个不停,同时还要把自己清洗一番,以及储备一些生活用水等等,总之要忙得不可开交。
徐子良自恋地认为,任何一个还活在末世里的女孩,看到他忙碌的样子都会喜欢他,谁不喜欢一个认真生活的男人呢,做家务的男人也同样招人爱啊。
不过这只是空想而已,末世里没有人会去期待爱情,幸存者们更期待和食物来一场丰盛的艳遇。
这天空气阴沉,看着阴沉的空气,徐子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