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老头诧异的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说:“咋还闹这个?说话,就好好说话。看来,你是铁了心,这事我答应了。”
杨迷糊迈腿欲走,脏老头又叫住他:“小子,你现在翅膀也硬了,该展翅高飞了,不要畏手畏脚。但人心隔肚皮,凡事谨慎点。”
杨迷糊笑了笑,“你也要离开上海?”
脏老头撇撇嘴,“紫鸢她娘想找个清净地,我嘛,折腾了大半生,也折腾够了,该消停消停了。”
杨迷糊有些不相信,笑着调侃道:“你能耐得住寂寞?”
脏老头叹了口气,神情显得有些落寞,“耐不住,也得忍着。命该如此,穷闹腾,也争不过命。”
杨迷糊心念一转,“你们正好带紫鸢走,别让她跟着我了。”
脏老头摆摆手,“我也想呐,但大概不成。她那性子,跟着你,我反倒放心些。”
杨迷糊正欲说话,紫鸢她娘捂着肚子,踉踉跄跄走了进来。
杨迷糊眼尖,见她手上有血,一把扶过,急问:“舅妈,谁干的?”
他又一把拦腰抱起,往卧房跑,叫道:“脏老头,快,拿药。”
愣怔住的脏老头,这才回过神,急里忙慌的去拿药箱。
慌乱一阵,脏老头抬起头,额头汗涔涔的,长嘘了一口气,“还好,伤口不深,没伤及腑脏。”
看着昏沉不醒的紫鸢她娘,杨迷糊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此事与老娘有关。
他一把拽过脏老头,脸色有些狰狞,“你跟我说实话,我娘是不是来了上海?”
脏老头讪讪的点点头,“是,本想瞒着你的。但紫鸢她娘说,让她先去劝劝,所以……”
果真如此!杨迷糊心中升起一阵寒意,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娘如此丧心病狂,竟然干出这事。
杨迷糊跑了出去,大声叫唤小翠。
一见面,他劈头问:“我娘现在哪里?快说!”
“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旅馆。”小翠倒也没支吾。
杨迷糊声音冰冷,“快派人把她控制起来,送到我们的安全屋。”
“子墨呢?”小翠未动。
“一起。”杨迷糊咬牙切齿。
小翠转身离开,杨迷糊朝一个角落,打了个手势,玄子冒了出来。
“去跟着。逼问我娘,她到底要干什么!可以上手段,不要心慈手软。”
“可她是你亲娘!”玄子未动。
杨迷糊死盯着他,“亲娘也不行。而且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来得太凑巧了。快去!这是命令!”
玄子离开,杨迷糊原地转磨,是自己太仁慈,太大意了。
脏老头走了出来,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小子,你舅妈没多大事,别丧失理智,沉下心来应对。”
杨迷糊愣愣的问:“我只问一句,我娘来上海,是你怂恿的吗?”
脏老头点头,“是,但恐怕不全是,应该另有其人在教唆她。”
“谁?老杨头?”杨迷糊追问。
脏老头摇头,“不一定。按理说,老杨头在黑子那,有人看着,应该足不出户。即便是老杨头,他也不是主谋……”
杨迷糊听出了弦外之音,“你是说,有人借我娘想送子墨回上海,诱她和子墨前来,然后见机控制,威胁于我?”
脏老头烦躁的挠挠头,“有可能。但又是谁怂恿我的呢?施一山?他好像不至于此。老杨头,他假死后,我只与他见过两次面,他除了唉声叹气,也没说什么呀!”
他喃喃自语一阵,似乎不得要领。他猛地一揪头发,痛得呲牙咧嘴,人也仿佛灵醒过来,叫道:
“黑子,是黑子。他嘀嘀咕咕说什么,这对老杨头不公平,说什么老杨头虽有错,也罪不至死。我当时以为他与老杨头感情好,在鸣不平。”
“黑子?“杨迷糊愣住,“你没搞错吧?怎么可能是他?”
脏老头似乎定住了神,说:
“就是因为毫无防范,我才听了进去。
我也想,你娘有问题而不追究,说不过去,便存了挑出来,让你决断和防范的心思,也是想让你做个了结。
黑子八成有问题,不是老杨头教唆,就是他本就存了歪心思。你不得不防。”
闻言,杨迷糊心中打了个寒噤。
若黑子有问题,自己的很多秘密,便不再是秘密。可他为何这么多年来,却隐忍不发呢?
他和自己同岁,要参加哪个组织,也是近几年的事,与军统潜伏名单应该搭不上嘎呀。
老杨头教唆的?可能性较大,毕竟二人感情深厚。
思及此,杨迷糊停住脚步,缓缓道:
“脏老头,除了动我娘,其他的人都不要惊动,把事情局限在家庭纠葛之内。
紫鸢回来,就说舅妈受伤是个意外。你若解释不通,让她来寻我。
脏老头,我娘还存了什么龌龊的心思?此事很重要,请务必告诉我。”
脏老头支支吾吾半晌,最后脱口而出:“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甚至怀疑她不是你娘!”
杨迷糊惊愣住了,“怎么可能?我需要理由!”
脏老头叹了口气:
“我也只是怀疑,作不得准,但有许多疑点。
一是,我催眠不了她,在我手上,这种人很少。
二是,曹老三明明是老杨头毒杀的,她为何偏偏要揽在自己身上?
三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子墨为何很怕她?我说的这种怕,是恐惧的那种。
四是,上海乱糟糟的,她为何总以子墨为借口,想留在上海?
五是,胖子与你兄弟情深,她为何义无反顾的把胖子置于险地,不带一丝迟疑?
……”
脏老头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但后面的话,杨迷糊基本没听进去,只是脑袋嗡嗡作响。
先不说脏老头所讲的疑点,此前,施一山极力替老娘掩饰,又说自己不如方筱雅,做不到大义灭亲,莫不成,话里有话?
娘身上的体味,娘左眼上的疤,娘见自己时的亲腻,连做的饭菜,也是儿时的味道……
难不成,都是自己的错觉?不可能,这种亲切感骗不了人。
只有一种可能,老娘的心性变了,她贪图富贵,想过养尊处优的生活。
杨迷糊突然想起,胖子他们在认干娘时,老娘出手可谓大方阔绰,一是她有钱,一是她好像喜欢这种感觉。
再有,她对好儿的母亲是个日本人,一点也不抵触。
作为一个老式的女人,怎么可能一点疙瘩也没有?只能说,她一点也不在乎。
想到这,杨迷糊看向脏老头,缓缓道:
“你说错了,人还是那个人,但心变了。
她想留在上海,应该是还有钱没赚到。而且,只有在上海,她才能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
或许,她在镇江枯守几年,早已按捺不住。此去苏州,又是穷乡僻壤,她怎能甘心?”
脏老头点点头,叹了口气:“说了这么多,你准备怎么处置?”
杨迷糊并没回应,只是喃喃自语:“怪不得,小桃反复强调,绝不能轻信于人;小翠说,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