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夏萱在家养伤的时候,外面的局势已然发生巨大变化,不论是己方阵营的明楼、吉永,还是汪曼春,都有意不让她参与这些事,所以她终于有时间整理自己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第一件事,就是和荣妈好好谈谈。
她可以确定,荣妈孙秀清女士,绝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哪个阔太玩左轮手枪玩得那么溜。
南飨园酒楼开了这么多年,肯定是荣妈一直在帮忙照看,不然的话杨家三兄妹那种叛逆的性子,怎么可能维持忠诚度,原身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国外遥控指挥他们。
那么问题来了,荣妈有可能接受她不是真正的“荣夏萱”这个事实吗?
荣夏萱非常小心谨慎地试探,打开话题都是从小事开始的。
“妈,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的口味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特别爱吃辣,以前口味更清淡。”
荣妈正在给她剥虾,一盘新鲜的大河虾,做成了麻辣口味,放了好多海椒和花椒,阿芳端上来时差点呛到。
“你从小就喜欢尝试新的东西,以前还专门跑到北平去喝豆汁呢,有什么好奇怪的。”
荣夏萱半真半假抱怨:“你的心真大,就没想过你的女儿被人家掉包了,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个冒牌货。”
“你看看,哪家的女孩子有你这么多奇怪的想法,就凭这一点,绝对掉包不了的。”荣妈笑得前仰后合。
“可是……”荣夏萱夹起一块河虾,又沾了些汤汁放进嘴里,这个辣度对她来说是毛毛雨,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以前的荣夏萱从来不吃辣的。
“我从前应该见过您用枪的,不该像昨天那么惊讶,您也不觉得奇怪?”
荣妈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收敛了笑容,静静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她长叹了口气,“你小时候得了一场大病,大夫都说救不回来,我抱着你在医院坐了一晚上,不知道是不是感动了上天,又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是到底身子有了亏损,你的记性一直不太好,经常会忘了一些事,所以我就帮你记着。”
“记性不好就该好好看医生嘛,我以前肯定不听话,不好好吃药,所以现在这个毛病还没好。”
荣夏萱就很委屈,为什么她都暗示这么明显了,荣妈却完全没怀疑她就不是原来的“荣夏萱”呢。
难道她的个性就那么不明显吗?
虽然但是,她不想当替身啊!
“我觉得你现在也挺好的,就算忘了一点事情,但是不该忘的,绝对没忘。”荣妈对女儿滤镜太厚了,根本没发现荣夏萱的憋屈,“就比如报效国家,抗日救国,这些大义你从来没忘呢。”
她还特别乐呵地问:“那个汪曼春是不是经常试探你?有些事情你自己都忘了,她再狡猾能试探出什么来。”
荣夏萱面无表情:“是的,我就是天选间谍,不仅能骗过敌人,连自己都能骗了。”
荣妈:“你又不是第一次骗她,这么多年还是被你骗,呵呵,说不定你就是她天生的克星。”
荣夏萱:“我以前骗过她?”
荣妈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冒着寒光,一副随时准备刀人的架势,“当年那个老太婆的下流胚贱种侄孙,打你的主意,我给你准备了手枪防身,明明你可以一枪打死他的,后来却被明家大少爷和汪曼春救了,那时候我就猜到,你是故意让汪曼春救了你。”
荣夏萱举手:“亲妈,你就没觉得我这么做很奇怪吗,为什么要骗汪曼春?”
“你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反正你又没害人,那个小贱种是自作自受,至于汪曼春……你也没把她怎么样,后来棒打鸳鸯的是你明镜表姨,跟你又没关系。”
荣夏萱为汪曼春掬一把同情泪,好嘛,原来当年的救命之恩就是原身自导自演的,她是没有害过汪曼春,但已经把害她的准备工作全部做完了,炮制了救命恩人的身份套在汪曼春头上,来降低她的警惕。
如果“荣夏萱”是救了汪曼春,再接近她,对方早就察觉她的小伎俩,但作为被拯救的受害者,天然就有弱者滤镜,一般人都不会防备比自己弱小的人,这就给了她可乘之机。
太过分了,太可耻了。
还好她不是这个“荣夏萱”。
既然荣妈完全不怀疑她的身份,荣夏萱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了。
“妈,你拿枪的姿势很标准嘛,手一点都不抖,平时削个苹果还要我爸帮忙,说什么看见刀子就心悸,手枪就不危险了?”
荣夏萱毫不客气吐槽亲妈,她是真不懂,苏州富商家的千金小姐,哪有机会学开枪。
“囡囡,你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啊,对呀,我就是没想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开枪的。”
荣妈的脸上没有半分惊讶,非常顺畅地接受了女儿记性不好的事实。
“我小时候家里请过一个女老师,你外公是前清第一批公派留学生,思想很开明,所以我不仅能念书,还能跟着女老师学功夫,不过枪法是我偷偷跟着她学的,你外公不知情,后来才知道,她其实是革命党,可惜后来死在了清军手里。”
“明白了,所以你要我文静一点,有女孩子样,就是装给我爸和外人看的吧。”
“也不能这样说,我当初是希望你找个好女婿,好人家的男孩子,总是喜欢文静的淑女,所以你先把人哄回来……”
硬核的民国妈妈,还亲自教导女儿拐骗良家少年,先不提“荣夏萱”的取向问题,骗回来之后呢,露馅儿了怎么办。
“你就是这么对我爸的?到现在我爸都不知道您……最真实的样子。”
荣妈笑了笑:“你爸也不是傻瓜,多少能猜到一点,但他会装糊涂,事事以我们为先,当然家和万事兴了。”
“如果我爸特别较真,特别古板?”
“那我就不晓得了,当年我的老师死了三个丈夫,她在临参加起义之前还找了一个,据说那个男人为她守了三十年呢。”荣妈还是顾忌着亲闺女,怕她幼小的心灵受到太大冲击,所以用了一种委婉的说法。
“就是说我爸能接受最好,接受不了的话,就换个能接受的人。”荣夏萱咽了咽口水,有了武力劝服的本事,谁还会搞宅斗呢,怪不得荣家的家庭氛围如此和谐。
“也不要这么说嘛,我可没动过换人的念头,你爸爸挺好的。”荣妈笑得贤良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