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道格拉斯教授曾经也为电影系的学生授过课吗?”苏灵溪故作不知地问道。
裴朝盈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是曾经可能不太准确。道格拉斯教授是我们电影分析课的老师,戏剧艺术系和电影系都有这门必修课,一直由他来负责授课。”
“原来你是戏剧艺术专业的学生,难怪聊起电影头头是道。”
苏灵溪说这话时眼神很真挚,看得裴朝盈这个一向厚脸皮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真没想到,苏小姐私底下的性格居然比在台上更平易近人。
她不由自主想道。
接下来一路,两人又围绕着塞琳娜导演的作品风格聊了许多,包括但不限于一些道听途说的轶事传闻。
日落时分,车辆随着车流缓缓驶入香榭丽舍大道,最终稳稳停在了一座联排别墅门口。
这是一栋低调又奢华的意大利文艺复兴式宅院,外观庄重恢弘,宗教气息浓郁,颇具古典建筑之美;内室精致而华丽,由阿尔及利亚黄色玛瑙雕刻而成的楼梯富丽堂皇,摩尔式浴室,立体浮雕,大型客厅的天花板上还附有法国着名画家保罗.博德里的画作《日夜追逐》,无一处不精美。
饶是苏灵溪在华国见惯了豪宅别墅,此刻也不由得被这栋宅院内馥郁的艺术气息所吸引。
跟在她身侧眼观鼻鼻观心的裴朝盈这会儿也已经被屋内奢华的陈设震撼到目瞪口呆。
以往她只知道这间联排别墅是由法国十九世纪最着名的交际花赫曼夫人出资建成的。
从十九世纪中叶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无数位文学、艺术和政治领域的精英皆来此参加过赫曼夫人的派对,就连有名的大作家福楼拜也曾是赫曼夫人的朋友。
而在赫曼夫人故去后,这栋宅院便被私人买家购入,具体是谁,没几个人知道。
没想到居然是被米勒兰家族给买下来了……
裴朝盈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一面暗自琢磨。
刚刚侍者让她们静待片刻,米勒兰夫人稍后便到。听语气,似乎对她们这一行人非常友好。
难不成苏小姐跟米勒兰夫人其实是熟识?
她口中的私事,该不会跟米勒兰夫人有关吧?
哎,早知道人家两个人是朋友,她刚才在车上就不说那几个八卦故事了……完全是班门弄斧故作聪明嘛……
裴朝盈内心一阵懊悔,同时又忍不住泛起几分好奇。
自从她来到法国留学以来,伊娃.德夏内尔这个名字就常常出现在讨论八卦的同学们口中。
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产阶级女孩,居然能一跃成为让国际名导安德鲁.米勒兰视若珍宝的挚爱——要知道,米勒兰家族可不是普通的有钱人家,其家族历史,可追溯到15世纪的法兰西。
米勒兰家族世代传承公爵头衔,几百年里,子嗣们做过法国大法官、外交官、巴黎市长、法国财务总监……甚至曾官至路易十六的国务秘书。
尽管取消了君主制,米勒兰家族依然在当代以贵族的身份屹立不倒,安德鲁.米勒兰的哥哥至今仍是法国经济财政部长,以共和党的身份在政界拥有一足之地。
米勒兰本人更是名扬国际,为欧洲文化传播做出了卓着贡献,并被授予爵位以示嘉奖。
当然,综合各方面考量,裴朝盈一点都不羡慕德夏内尔嫁了个有钱老公——米勒兰导演有钱有势不假,但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一代浪子。
奥斯卡影后薇薇安.纽曼、戛纳影后索菲娅.沃德,都曾是他的前妻。
虽说与德夏内尔相恋后,米勒兰一直展现给外界的都是深情又专一的形象,但裴朝盈并不觉得这个新形象就能够完全抹掉他以前做出的风流韵事。
更何况米勒兰和德夏内尔两人足足相差二十岁——他再有钱,那也只是个有钱老头而已。
伊娃.德夏内尔在婚礼上流出的照片她看过,单看模样,丝毫不输给那两位大名鼎鼎的影后。
在裴朝盈看来,她配米勒兰绰绰有余,才不存在那些法国民众所说的“高攀”。
比起他们常常谈论的那些,裴朝盈真正羡慕的其实是德夏内尔现在有钱有闲又不用受困于家庭的自由状态:没孩子,没老公,还有花不完的钱……这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富婆生活。
话说起来,伊娃.德夏内尔应该算是巴黎现今最富有的单身女人了吧?就算排不上第一,至少能排进前十!
也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裴朝盈小心翼翼喝了一口茶,收拢目光,内心世界丰富得不得了,面上还装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坐在一旁。
此时此刻,苏灵溪想的问题跟她差不多——伊娃.德夏内尔,恒升影业背后那个神秘的董事长,她真正意义上的老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抹轻柔的裸粉色柔纱裙摆在下一秒映入眼帘。
她顺着这一抹粉缓缓上移视线,线条夸张而配色简洁的缎面长裙出现在她面前,随之出现的还有女人手腕上那串经典的多层珍珠手链,在华丽的灯光下更显光泽。
“亲爱的,你好,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女人轻轻脱下白色礼服手套,放到了身旁的侍者手中,摇曳着裙摆落座于她对面,“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做多余的自我介绍,你可以喊我伊娃,也可以喊我伊娃女士或者德夏内尔女士,但——”
“——请别称我为米勒兰夫人,说真的,我讨厌这个称呼。”
女人眨了下眼睛,那双湛蓝如大海般的眼眸,此刻正朝苏灵溪投以直白的打量目光。
那是一种由上至下、打量商品般的侵略性目光,由她做来却并不让人感到冒犯。
显然,女人对话的风格干脆且高调,跳过了那些法国人钟爱的嘘寒问暖环节,直入主题。
苏灵溪瞥了一眼旁边面色波澜不惊的两位侍者,心中顿时有了成算。
她扬起唇角,主动伸出右手:“伊娃女士,很荣幸今天能够见到您,我姓苏,您可以喊我Su,或者Nicole。”
这一段话,她是用法语说的。
流利自如,不夹杂丝毫口音。
还没来得及履行翻译职责的裴朝盈愣在一旁,霎时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