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坐在床上,靠在木墙板上,腰酸背疼的,他只记得莲花刚才好像是在烧水。
“你醒了啊?”
“啊?”方多病被这话吓了一跳,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李莲花握在手中,莲花拿着剪刀,他赶紧收回自己的手,看了一眼,有些不可思议,“你干什么呐?”
“我给你剪指甲呀~”李莲花将那手指重新握在手中,仔仔细细的去帮方多病修剪起了指甲,一脸的全神贯注。
“剪指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借着烛光,方多病先是一脸狐疑的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两眼,又去看李莲花,见这人双眼通红,好像眼眶还虚泡泡的肿着,这说话的声音也不对劲儿,鼻音怎么这样重,“你怎么了?”
“啊?没,没呀?我怎么了?”李莲花低了低头,瞥了一眼趴在自己脚边的狐狸精,将方多病小指的指甲也修整平整,收起剪刀,伸手从一边的瓷瓶中沾了一点油脂,轻轻涂在方多病的指尖上,手指轻轻打圈,将这些油脂化开,抹匀。
“什么时辰了,还有你不是叫我洗澡嘛?怎么给我剪上指甲啦?”方多病更加疑惑,刚想把另一只手递过去,却被人拍了拍手背打开,“又怎么啦?还能只剪这一只手嘛?”
“那只早就剪好了,你自己都不看的嘛?怎么总在添乱。”李莲花将剪刀收好,回手将手指上多余的油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已经子时了,早就该睡了,睡觉,睡觉。”
“不洗澡啦?”方多病左顾右盼起来,可那铁锅都被收拾干净了,地板上倒是印了一圈水迹,狐狸精趴在李莲花脚边,只是好像有些没精打采,“还有,你干嘛要给我剪指甲?”
“大少爷还真是大少爷,早就洗完了,洗澡就洗澡,也不知道大少爷你扑腾什么?”李莲花双手叉腰站在床边,忽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好好看看,都是你挠的,这明天要我怎么出门。”
“我挠的?”方多病眯起了眼睛,立刻起身,跪在床沿上,单手搭在李莲花肩膀上,另一只手去摸那脖子上的红痕,“是我挠的嘛?”
“昂~”李莲花仰着脖子,不闪不避,甚至还向前伸了伸,“不是你,难道是狐狸精嘛?”
“狐狸精?”方多病手上动作一顿,立刻变了脸色,有些颓然的顿了下去,跪坐在床上,“哦,我知道了,是他。”
“什么他他的,没有别人,从始至终都是你,以后也都只有你!”李莲花屏住呼吸,忍着心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什么破绽,“你就是你,哪里有什么别人?你这个小子,就是一天两天想的比别人都多,早就告诉你了,你就是有梦游症,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鬼神之事。”
“哦。”方多病答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寝衣,确实和之前的不一样,应该是被莲花换掉了,瞥了一眼李莲花,见他也已经换好了寝衣。
此时他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失了兴趣,翻身滚进床里躺好,拉过被子将自己牢牢盖住,不让李莲花看见自己的神色。
李莲花有些愣怔,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捏了捏鼻梁,转头吹了灯,只在床头留下一盏小油灯。
躺在自己的位置上,伸手捂住心口,那里现在还插着一把尖刀,这刀,是他自己亲手捅进去的,如今想拔也拔不出来了。
躺着躺着,又觉得口渴,心想是晚上那热水澡的缘故,翻身下床,去桌前给自己倒了一盏凉茶,灌下去了,还是觉得口渴,只好抄起那茶壶,将壶中的茶水尽数灌进腹内。
在走回床边时,见被子下的人姿势不对,倒像是蜷缩在床里面,心内叹气,也不吭声,躺回自己的位置,闭着眼睛,只等着天亮。
只是现在,他只要闭上眼睛,小宝哥的脸和方才那些话,就会不停在眼前耳边轮番上演。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是方多病,我不是方多病,又是什么人?”方多病双手紧紧握住,满脸的不可思议,方才的柔情蜜意一丝也看不见了,“你说你不是小花,那你……”
李莲花闭了闭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鼻翼翕动,喘着粗气,“你的第一个问题,咱们等会儿再说,我先说说我为什么不是小花吧。”
方多病有些愣怔,微微点了点头,此时的他,脑中一片混乱,一年了,已经一年了,这是他认定了的事实,怎么全错了,他怎么会上当受骗,被人愚弄?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他,毕竟,这世上叫做李相夷的人只有一个,这叫做李莲花的人么,也就只有我一个,我知道他发生的一切事情,只是这些事情……”
说到此处,李莲花喉间哽咽,一时泪落如雨,停不下来,可看见方多病的这双圆眼睛,只好将自己的情绪暂时压制住,继续说着已经脑中思考了很久的问题,“这些事情,只有我在接触到南胤的东西时才会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站在外面,窥视着你和那个小花的生活。”
“那这些事情,包括以后的事情,你统统都知道了?”方多病皱起眉头,他心中一阵心疼,怎么会这样?可他明明就是方多病,这个李莲花怎么会不是他的小花?
“只知道已经发生了的,别的还没有看到,也不想再看到。”李莲花摇了摇头,瞟了一眼一旁的木床,那些南胤的东西,都被他收在了床板下的暗格里。
“机缘巧合之下,碰见了一个叫做方多病的小朋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是你儿子,我,”李莲花揉了揉眼眶,笑的有些虚弱,“我也将他当做了,当做了我与你的儿子,只想护住他,跟着他,找到你,找到那个十年前在东海岸边找到我的那个人。”
“那是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成亲,怎么会有儿子?”这件事情,方多病心知肚明,沉睡着的时候,还常常偷笑着老狐狸糊涂,没想到这样精明的人,却会犯这样大的一个错误。
李莲花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头一次,我知道了你的来历,是在一品坟里,在那里,我听见了四句话,走的时候,顺手捡走被笛飞声掰开的那个装着观音垂泪的玉丸。”
“什么话?”方多病开始回忆,在他的记忆里,当时小花并没有从一品坟中带走什么东西,一路上也没有见他私自留下过什么南胤之物,这样看来,面前这个李莲花好像是和小花不太一样,想着又向后挪了挪身体,让自己紧紧贴在浴桶壁上,和眼前这个人再拉开点儿距离。
李莲花看了一眼这熟悉的脸庞,估量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忍着伤心,毫不犹豫将那四句话说了出来,“月下机缘,三年相伴,保尔性命,珍之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