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萧大老爷怎么也没料到,熬夜打了一通宵牌的自己只是在天亮前眯了一小会儿,那两个小鬼竟然就撒丫子跑了。
董秀秀坐在前往奉天火车站的黄包车上,她紧紧抱着小敏,心脏剧烈跳动着,似乎是不相信自己跑了出来。
小明倒是淡定得多,从董秀秀问自己怎么办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一系列计划。
先是让董秀秀借买药的名义去外面打听了火车站第二天的班次情况,同时还预定了接他们的黄包车。
再是趁萧大老爷打牌、家中其他人都在睡觉躲懒的时候收拾好了行李和自己。
最后乘天将明人睡的最沉的那会儿偷溜出去,从后院的狗洞里钻到旁边的小巷,接着便离开了萧家。
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小明最开始还担心两人逃出去该怎么生活,下一秒董秀秀就拍胸脯表示这事儿放在自己身上。
原来董秀秀来萧家做童养媳几年后,萧二老爷就把自家夫人留下的首饰都交给了她。孩子既然品行好,对萧明也上心,这些东西早给晚给还不是一样,那就给了吧。
除了几件贵重首饰,董秀秀手里还握了平时里积攒的零花钱、萧二老爷出事前在账上预支的买菜、买药钱,加起来足有两个大洋和十几元的纸币,都放在董秀秀的怀里。
小明的怀里也有个手帕,他在离开自己卧室的时候听到了萧大老爷的鼾声,心里一动便循声而去。
萧大老爷为了标榜自己全心全意为了弟弟,所以没有住在萧家的正房,而是和身体不好的侄子当了邻居。此时的萧大老爷连打了几个通宵的牌,白天还得应付来吊唁的客人,再加上年纪不小了,精神和身体上都有些熬不住。
小明偷偷的偷开了萧大老爷的房门,他正搂着姨太太睡得香甜,大床边的小凳子上放了张玫红色的手帕,里面如小山般堆了座银元、纸币和女人的首饰,因为太满还溢了不少出来。
小明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伸出双手掂起那玫红色手帕的四角,往中间那么一兜,整包钱财金银都被装进了怀里,接着便转身跑了出去。
酣睡中的两人根本没料到就这样让人跑了,直到过了两个小时要出殡找不到人才发现不对劲。
这时的小明和董秀秀去了奉天火车站的对面,那里开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店,有小吃店、当铺、成衣店等等等等。
二人钻进了一家成衣店,等再出来,一对姐弟变成了一对兄妹。
董秀秀剪了长辫子,穿了身灰色打补丁的衣服,戴着顶同色的帽子,脸上还抹了黑粉。
小明则穿起了暗粉色的衣衫,两个辫子挂在耳朵上,脸色和董秀秀一样黑。
两个人乔装完毕,背着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包袱就进了火车站,他们跟在买票的人后面排队,轮到自己的时候压低了声音。
“要两张最快去魔都的车票。”
董秀秀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一大摞碎钞,在买好了车票后拉着小明在候车点蹲了起来。
因为发车时间是在傍晚6点钟,距离现在还有好几个小时,两人不敢掉以轻心,做什么事都是手拉手一起去,水也喝不下、饭也吃不下,好不容易捱到上车时间才动了起来。
就在两人刚刚检完票准备登车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我们都找遍了,他肯定是在火车站,走,上去找人去!”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董秀秀吓得手心一直出汗,但她还算镇定,没有什么古怪的行为。小明也被吓了一跳,他使劲握着董秀秀的手,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走到了自己的座位。
“火车最多停半个小时就会开走了,”小明小声说着,“我们现在这副样子谁都认不出来,千万得稳住了。”
董秀秀深吸了一口气,她看似无聊的望着窗外,实则在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眼看着那群喧哗的人上了车,开始一个车厢一个车厢的查看目标人物,直到来到两姐弟所在车厢。
“抬起头来我看看!”
董秀秀控制住内心的恐惧抬起头来,她嘿嘿一笑,露出只有两三颗的牙齿,皮肤黑的能反光。
“什么丑八怪!”
来人嫌弃的移开了目光,看也不看旁边的小明一眼继续往前面走去。
安全了!董秀秀和小明互相对视了一眼。
等到火车即将启动的前三分钟,那群喧哗的人压着一个穿长衫、拿公文包的人下了火车,在两姐弟的目送下仓促离开了。
“哐当哐当——”
火车开动了,看着火车站从慢到快的在眼前消失,董秀秀和小明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那群人找的不是我们,”董秀秀这时也有了点说话的心思,“应该是那个穿长衫的。”
“对,大伯怎么不来找我们呢?”小明也疑惑了。
其实两人还是年龄太小、阅历太少,萧家不过是奉天城中一家小小的布商,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大人物。
萧大老爷在发现人不在后确实组织下人出去找了找,但一旦找不到就干脆散手不管了,索性最值钱的宅院和布庄还在自己手里,跑了的董秀秀和小明最多拿走了一晚的赌资而已。
摆脱了危险的董秀秀和小明明白现在还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这时候的火车上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什么也有,所以两人装成一副穷困的样子,包袱又小又薄又轻,吃的东西不过是几个快发霉的馒头。
火车上的惯偷根本没将两人看在眼里,在长达几天的行驶过程中,董秀秀和小明轮番休息,生怕睡一觉起来人都不见了。
就这样熬了又熬,等到火车终于驶进魔都站时,两个人才终于有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