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衍仿佛在极力隐忍什么。
榻上气压更低了,总觉得凉飕飕的。
沈桑宁怪异道:“你不要和哑巴一样,你又不是你表弟。”
不理她算了。
“你下次再想听我讲,可不能够了!”
突然,她被被褥盖住了头。
隔着被褥,他按住了她的嘴。
只听他沉声道:“你就当我是哑巴吧,麻烦你安静些。”
……
隔日早晨,沈桑宁醒来时,就对上身侧人黑黝黝的目光。
这会儿,紫灵在门外喊道:“少夫人,金陵舅老爷今日就到金陵了,您要去接人吗?”
“去。”她起身。
裴如衍躺着,“我同你一起去。”
沈桑宁冷哼,“哟,今天不装哑巴啦?心情好了?”
裴如衍眉心微蹙,翻身下床,“舅父来京,我与你一同去接,也是礼节。”
语罢,他率先穿好衣裳出去。
紫灵这才走了进来,声音压低,“还有一事,李掌柜他儿子——就是跑腿去陇西那个,今儿没天亮回来了,把阿康也带回来了,等着见您。”
也是巧了,都凑在了一天。
沈桑宁平淡道:“既然买回来了,就先送去我城西私宅里做个小厮吧,回头我再见他。”
今日得先去见舅父。
*
城郊。
十里外凉亭。
沈桑宁静静等候着,周边并无瞧见承安伯府的人。
许是沈益料定了钱袋子会自动上门,摆足派头等着在家收钱。
裴如衍端坐一旁,见不远处微生家的马车驶来,才站起身。
当马车停下,微生澹看见两人,诧异道:“宁宁?”
“舅舅!”沈桑宁快步走了过去,介绍道,“舅父,这是我夫君。”
裴如衍则跟在身侧,“舅父。”
微生澹愣了愣,颇有些受宠若惊,“怎么还劳你们亲自来接了呢,唉,我怎么觉得世子有些眼熟。”
沈桑宁笑了笑,“舅舅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多,看谁都眼熟。”
裴如衍看了眼她,顾自道:“舅舅一路舟车劳顿,我已命人定下酒楼,待吃饱喝足,可以在国公府落脚。”
“不必不必,”微生澹连连拒绝,“太过叨扰,我住客栈就好。”
微生澹说什么也不愿去国公府,跟着沈桑宁先去了酒楼。
饭吃到一半,裴如衍看出她有话要说,便找了借口先行离去。
“宁宁,几年不见,你出落得越发好看了,”微生澹夸道,“世子对你可好?”
沈桑宁点头,除了同房次数太少,其他都比裴彻好。
微生澹又问,“你今日,是否有话要同我说?”
她再点头,缓缓道:“我知道舅舅此行除了做生意外,还要去伯府送银子,这些年源源不断的金银送进伯府,可微生家得到了什么?既然讨不得好,又何必大费周章,白白损失那么多。”
她句句肺腑之言,微生澹听了尤为惊疑,“你是想让我们及时止损?可是,伯府也是你的家啊,你为何……”
“家?”沈桑宁摇摇头,“有娘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父亲本就不疼爱我,自从娘没了,他就没把我当过女儿。”
微生澹对此并不怀疑,叹慨道:“你心中有怨,也是正常,但方才的话,切莫再说了,我们与伯府长期往来,就是为了你表弟能仕途顺利,这些年上百两白银的供给,不可能说断就断了。”
“舅舅,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不可能有回报,”沈桑宁秀眉蹙起,言语认真,“我父亲他自己都只能在个闲差上躺一辈子,他有什么能力帮你?”
“舅舅难道宁愿信他,也不愿信我吗?我才是微生家血脉相连的亲人呐。”
微生澹一惊,“你的意思,你能帮你表弟?你也只是宁国公府女眷,你能做主?”
京城的水深得很,普通学子想出头,那是极其困难。
沈桑宁淡淡道:“不用我做主,表弟作为宁国公的姻亲,京中无人敢暗害表弟,这也算是世家间的默契,我谈不上帮他,表弟仍需靠自己的本事从春闱中脱颖而出,但背靠宁国公府,仕途会更顺遂。”
宁国公府每年也会有出色的寒门学子投靠,世家想要发展,底下必然要有人效力,说难听些就是结党营私。
表弟若有才干,宁国公府求之不得,反之,她也不可能帮表弟作弊。
微生澹有些心动,“这,我……好,那我带来的这些银子,往后上交宁国公府,你父亲那会不会有意见?”
还想着上交,真是显得微生家人傻钱多。
沈桑宁有点无奈,“舅舅,我今日来意不是为了你的钱,只是想让微生家断了沈家的财源,这些银子,你带回去就是了,至于我父亲,你不用管他。”
商量完后,她再三邀请舅舅去国公府小住。
他却说什么都不肯,只说不愿给她添麻烦。
无果,她也不再坚持。
回去的路上,她心里放松许多,说服了舅舅,也了却了她重生以来的一桩心事。
往后沈家无法再动用微生家的钱财,看他们还能不能那么体面地嫌弃商人。
正想着,忽听紫灵惊异道——
“金玉楼的生意怎么一落千丈了?”
闻言,沈桑宁朝窗外望去。
只见偌大的酒楼金玉其外,前几日还高朋满座的,今日却变得无人问津。
这么快,就没客人了。
沈桑宁收敛眸光,“紫灵,你去帮我买些招牌菜来。”
她倒要试试,能把好牌打烂的菜,味道如何。
*
沈桑宁带着几个食盒的菜肴回青云院时,正瞧见裴如衍坐于庭院内,抱着宁侯逗弄。
他低着头,温柔地抚摸着猫的腮帮,一手托着它的背。
这温馨一幕,让她不由记起前世。
那会儿宁侯总是跑到她的院里,屡次喂食喂出了感情,有回它吃了一半跑了,她忍不住追出去。
后来在花园中找到了它,当时沈桑宁看见的也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看得愣住,想起这是裴如衍的猫,若是她走过去一起逗猫,难免落人口实,于是自觉地往回走,却被他喊住。
“你是来寻猫的?”
他态度严肃,甚至不曾唤她一声“弟妹”,她还以为是惹他不悦了。
结果,他朝她走来,脸色漠然地将猫放进她手里,“我正好还有事,给你吧。”
语罢,转头就走了。
她当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大概是觉得大伯哥讲话真无情。
人生世事无常,谁能想到,这眼前一幕再次重现了呢。
“夫人。”
他唤了声,将她从回忆中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