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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正一道的遥远之外,林初生怀抱着顾九秋,驾驭着圆方舟,以最快的速度横渡长空,朝着岐黄山而去!

倘若施展方寸挪移,他其实还能更快,但却远不如圆方舟稳定,其每一次跨越空间的波动,都是对身魂的一次重压,需要林初生全力才能施展,不仅消耗极大,也不是现在的顾九秋所能承受。

“你不会死,岐黄山以丹道医术盛名,一定能救你!”

顾九秋没有回话,但看了他一眼,而后默默闭上双眼,尽可能去稳定自身。

虽说她体内的情况已经无比糟糕,但这样做至少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一直到五个时辰过后,林初生终于远远看到了岐黄山,不过他也能感应到,顾九秋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差!

于是他没有任何废话,也为了避免所有麻烦,在接近的同时,便借名高声道:“正一道序列林初生,请见黄山道人!”

这声音如雷,一瞬传遍了数千里,整个岐黄山的人都听见了,唯有怀中的顾姑娘,丝毫不闻。

过程很顺利,一道磅礴神念随之而至,林初生二人便没有任何阻挠地入到山中。

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当林初生将顾九秋交托到白黄山手中后,等了足足一日,才再见到她。

她独自一人,步步走来,脸色相比之前要好了很多,但依然苍白,气息也依旧微弱。

不过看到她有所好转,林初生还是难免激动地笑起来,连忙上前再次抓起她的手查看,然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在顾九秋的体内丹田,十色道山还是处于破碎状态,依然被三钉贯穿,贯穿了丹田,贯穿了神魂。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三钉本身似乎受到了压制,其掠夺之力被封禁。

但因为三钉已经与道山、丹田,乃至神魂相连,所以连着她的所有修为、神念,也一同被封禁了!

如今的顾九秋,等同于凡人!

甚至于这种封禁,也无法彻底解决问题,她的身魂仍然会持续承受伤害!

“一个月……!师尊说……我还能活一个月!”顾九秋道。

“他可曾说……还有其他解救之法?”林初生声音微颤。

顾九秋看着他,摇头道:“若有,想必师尊也会告诉我,我的情况我清楚,你也看到了,应该明白……!”

林初生当然明白,但就如同少年时亲眼看着乌先生将死一样,他不愿承认!

“不!还有办法……!”

“当初我那师兄雨上风,也曾中过三钉夺道,是师尊以道胎化神大法救了他,我带你回悬道山,师尊一定也能救你!”

其实林初生自己就有完整的道胎化神大法,但他却做不到像温无琊那样,让命悬一线之人去施展。

这个时候,反倒是顾九秋显得极为平静,她深深地看着林初生,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两人在齐齐对着岐黄山山主所在的大殿深深一拜后,再度离去,又踏上了前往悬道山的路!

而那大殿之中,白黄山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无声长叹!

两人这一去,又是一个多时辰,这沿途的风驰电掣,在如今顾九秋的眼中,真就宛如风雷,什么都看不清。

她能看清的,唯有身边的林初生,可途中的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唯有一双手紧握。

然而,等他们飞过四方城,远远看到那座长达十万里的浩大天渊时,却发现本该悬浮在那天渊之上的六色仙山,已经不再,空空如也!

悬道山……消失了!

这让林初生的心,一下沉入了谷底,虽说他早有准备,因为第七道主的出手,可能会导致悬道山出现变故。

但眼前的情况,还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当他离得更近后,又发现在那天渊上方,正静静盘坐着一道身影,正是雨上风。

林初生并没有见过雨上风化作人形的样子,不过从对方那一双竖瞳中,还是立刻认了出来。

见师弟到来,尤其看到他身边神色萎靡的顾九秋后,雨上风也露出了复杂神色。

他看过有关于张夼的记忆,知晓两人的情况,也更清楚顾九秋的状况,基本无解!

当初温无琊能够以道胎化神大法救他,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当时的张夼还是辟海境,其三钉夺道的威能,并没有这般强。

他被贯穿的,仅仅是道山,丹田与神魂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伤,所以才能在师尊的不遗余力下,让他勉强施展出道胎化神大法。

相比之下,顾九秋的状况要糟糕了太多太多,那体内三钉,几乎是动之必死!

师兄弟二人在一番交谈后,林初生彻底沉默。

师尊温无琊的去向,雨上风也不知,大概正在与第七道主大战,已经不知打到了何方。

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回到这里。

林初生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因此磨灭。

最终雨上风叹息一声,也离去了,身为封海境的他,能帮林初生很多,可偏偏救人这方面,他帮不上。

临走前,他丢下了一块传音玉简,留下了一句话。

“往后……师弟若要寻我,或可去逝古桥!”

林初生接过玉简,拜送师兄,却久久不起,直至传来顾九秋的声音。

“你不是说,你不会哭吗?”

林初生闻言,这才起身,转过头时,只微红了双眼,没有泪水。

“真没哭啊?”

顾九秋看着他,有些怀疑,一步步走到林初生面前,似要看个清楚。

这里虽然在长空之上,对凡人而言,没有落脚之地。

但林初生却以修为神念,为顾姑娘构建了一片无形大地,让她可以随意落脚。

见林初生似乎真的没哭,顾九秋干脆坐下来,看着天渊雾海,看着漫天云彩,继续开口。

“其实没什么,从我被抓入阴冥的那天起,就想到了这天,一开始是挺怕,可自从我决定求长生大道起,也就不怕了。”

“世间求长生者,何其多,不多我顾九秋一个,但又有谁真正得到长生了,都死在了这条路上,不过早晚,也不少我顾九秋一个。”

顾九秋的这些话,林初生当然理解,或者说绝大多数修道者,都能理解!

世间太多太多的人,为了求道,罔顾生死,无惧生死!

甚至莫说修道者,就是凡尘众生,也有无数者,为了心中情义、世间道义,悍然赴死!

“区区两个小家伙,也敢妄论生死,你们可知何为生,何为死?”

忽然,一道如清泉般的声音响起。

林初生连忙转头看去,才发现在不远处,不知是何时出现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正是吴勤!

不过此刻的他,显得极为拘谨,似连大气都不敢喘。

在他身前,是一位女子,眉心有金纹,眸中有秋水,青丝如瀑,袅袅婷婷,正不断逗弄着掌心的一只小小麻雀。

看到两人后,林初生当即愣住,尤其看着女子,看着其眉心竖纹,掌心麻雀。

那金色竖纹,在阴冥的眉心也有,虽然不完全一样,但很相似。

还有那麻雀,正是之前他被张夼追杀时,于千钧一发之际出现,救了他一命。

当时因为雨上风的接连到来,林初生还以为那麻雀是师兄的手段,可现在看来,那救他的,应该是眼前女子!

而那麻雀,当时不是死了吗?

可现在却在女子掌心,活蹦乱跳,叽叽喳喳!

顾九秋也同样看着两人,不禁下意识向林初生使了个眼神,眼中也有疑惑。

林初生赶忙伸手将她搀扶起来,也暗中回了个眼神,而后两人齐齐拱手相拜。

“见过前辈!”

“多谢前辈此前相救!”

一瞬的愣神后,林初生就已经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女子,大概就是吴勤的那位姑姑!

此前,林初生还不知道吴勤的跟脚,在经历了正一道被祸乱后才明白,他来自尸妖宗!

而吴勤的姑姑,应该就是来自尸妖宗的大人物,真正的神游大修!

或许,她有方法救顾姑娘!

娿神依继续逗弄着掌心麻雀,“倒也不算救你,只是难得看到熟悉面孔,想确认一下!”

她才抬头看向林初生,仔细打量起来,啧啧声道:“像!当真像!只可惜……不是他!”

林初生被这话弄得有些迷糊,便问道:“不知前辈所说,他是谁?”

“某个令人厌恶的家伙罢了,曾经不可一世,不也死了吗?”

娿神依说到此处,话锋微转,道:“你……想救她?”

林初生闻言,连忙将腰深深弯下,诚恳道:“请前辈救她,晚辈愿意做任何事!”

“任何事?有意思!”

娿神依撇了他一眼,有些玩味道:“不错,我的确能救她,如果你能跪下求我,我倒是可以给你……!”

话还没说完,林初生已经“噗通”跪下,重重俯首。

“求前辈救她!”

一旁的顾九秋怔了一瞬,但没有阻止,也是跪下、磕头、沉默。

而娿神依,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甚至有几分冷意。

“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说着,她轻轻抬手,掌心的麻雀,便飞到了林初生面前。

“你说这小麻雀,它到底是生,还是死,只要你说对了,我便答应救她!”

在娿神依身后,一直充当空气的吴勤看到这里,似乎再也忍不住,开口说道:“姑姑,您有度化逝者之仁心,点化生者之仁德,如不就发发善心,救救她呗?”

娿神依闻言又笑了,转头看向吴勤道:“你是觉得我若不救她,就没有善心了?”

“不……!不敢!不是……!”

吴勤顿时慌了,特别当他看到娿神依那小眼神,每当他看到姑姑露出这样的小眼神时,都意味着他要倒大霉。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已经被一道雷霆,劈到了亿万里之外,劈到了母亲的怀里。

母亲又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一脚踹开!

“婺女,你轻点踹,别把咱儿子给踹死了!”

一位身披战甲,单手提着一个头颅的壮汉连忙说到,同时另一只手将吴勤接住。

那名为婺女的冷傲女子更为嫌弃,尤其看到壮汉手中提着的头颅,甚至厌恶。

“形牛,不要以为你拿回了头,就能跟我大声说话,最好是将头收起来,看着很烦……!”

“呵呵……!收,我这就收!”

眼看父亲在笑,吴勤一身被劈得焦黑,只想哭。

“二当家,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另一边,林初生微微抬头,看着眼前正不停歪头转脑的麻雀,明显是一只活生生的!

可一想到之前麻雀为了救他,已经死过一次,又觉得没那么简单,最终脑海中忽然浮现吴勤方才的话,立时一动,回了四个字。

“不生不死!”

娿神依拍了拍手,“能从吴勤的话中听出答案,倒也不笨,可惜……你答错了!”

随着她的话落,麻雀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死了!

林初生眼睁睁看着它的尸体从空中坠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方才明白,无论自己猜什么,都是错的!

因为麻雀的生死,在对方的掌心,是由对方说了算,对方若真有心救,又何必要多此一问!

“虽然你答错了,谁让我心善,倒是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前辈请说!”

“有人曾言,世间无医者,往往在此方救了一人,那救人因果,便会化作杀人因果,让彼方死去一人,我认同这个观点,也不想沾染这份因果。”

“所以,我救她可以,但要用你的命来换!”

林初生闻言彻底怔住,在他的一旁,顾九秋更是身躯微颤,但她依然跪拜着,没有出声。

直至许久,才听林初生深吸口气,道:“多谢前辈,不必了!”

而后,他缓缓起身,同时也搀扶起一旁的顾九秋,再次对娿神依行了一礼后,飞离远去,消失在了天渊雾海。

娿神依独自屹立雾海之上,注视良久后,缓缓开口:“莫非……真不是他?”

而在远飞的圆方舟内,顾九秋第一次主动去牵住林初生,同时说道:“我还以为……你真会答应。”

林初生摇头,“就算我答应,你也不会同意!”

“我为什么不同意,你敢答应,我顾九秋就敢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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