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凉风习习,草木清香。
客厅,
周峻山与宁清相对而坐,桌上摆满了玉盘珍馐,周边仆从环绕,有美貌小厮打扇执灯。
周峻山热情好客,一天两顿都亲自作陪,并邀请宁清在周府小住。
宁清乐得找不着北,一口答应。
两人对坐用餐,谈天说地。
忽然周峻山一拍手,一美貌男子进入。
他身穿浅蓝纱裙,发髻上的金步摇也随着他的移动而摇晃,摇曳生姿。
他容貌昳丽,仪态优美,让人见之忘俗。
宁清惊喜地看着这男子,暗中揣测他的身份,
莫不是周峻山想给她做媒?
宁清笑眯眯地盯着那男子,
心里已经在思索该怎么安排他了,
长者赐不敢辞,嘉元对不住了。
男子眼波流转,俏滴滴地行礼,
“见过两位大人。”
男子声音娇若黄莺,十分悦耳。
他行完礼便站在了宁清身侧,一脸羞怯地低垂着头,但时不时偷看宁清。
魅惑又纯情。
美人虽美,但他的动作神情不像闺秀。
宁清不明所以地看向周峻山,不知她是何意。
周峻山含笑冲她点头,“五柳,这是我府上蓄养的歌姬莺儿。”
“莺儿,才貌双全,平日最受欢迎。”
“长夜漫漫,今夜我唤她来伺候你。”
听见这话,宁清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周峻山没有要给她送人的打算,只是临时招待而已。
长夜漫漫、伺候……
这男子是周府蓄养的家妓。
虽然宁清不是好人,但是她也有底线,piao就是其中之一。
这小郎真是不错,但是宁清真没那方面的想法。
她不好拂了周峻山的面子,只好拿王嘉元做幌子。
宁清一脸深情,目不斜视,
她为难道:“山谷姊,这,小妹实在受用不了。”
“我已定亲,应洁身自好。”
周峻山一脸温柔,她贴心问道:“可是莺儿不合五柳胃口?”
“我这里还有其他人。”
莺儿在一旁哀怨地看着宁清,泫然欲泣。
看美人垂泪,宁清虽心下不忍,但是又不得不拒绝。
这种她实在吃不下。
这莺儿不知道接待过多少位客人,王宁也来过莫州,周峻山是否让莺儿招待过?
说不定周峻山兴致来了也会要他伺候。
啊,不能再细想了。
女子微笑婉拒,她清润的声线响起,
“并无。”
“是我自己的问题。”
宁清酝酿了下感情,似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
她眼神温柔一脸追忆,嘴角还挂起了恬淡的弧度。
“我与我未过门的夫君有过约定”
“此生……”
宁清刚想说此生只要他一人,但又怕以后自己打脸,
她咳嗽一声,话头变成了,“此生要洁身自好,不辜负他。”
说完宁清眼神失焦,她脸上挂着甜蜜的笑,仿佛在追忆什么往事。
周峻山发出一声喟叹,
“你二人情深意长,真乃神仙眷侣。”
“姊无比感动。”
宁清似从美好回忆中惊醒,她红着脸谦虚道:
“哪里哪里。”
“山谷姊和尊夫郎才是神仙眷侣。”
“绝代双骄。”
周峻山只笑笑,“既然五柳不愿受莺儿伺候,那便不强求。”
话音刚落莺儿识趣地告退,只留下一室幽香。
两人把酒言欢。
天色渐晚,因周峻山明日还有公务,几盏之后两人便散了,各自回屋歇息。
……
宁清在周府小住了三天,每天都有周峻山亲自作陪。
或午宴,或晚宴。
第三天宁清还见过了周峻山的家眷,
她的夫君与她年岁相当,是京城世家子弟。
是她中状元那年被人榜下捉婿得的姻缘。
宁清在宴席上打量那男子,因生育的缘故,他比周峻山看着要显老,容貌也只是清秀而已。
和王嘉元比起来完全不如,这么一想她到有些可怜周峻山了。
但转念宁清又想到,周峻山那夫君背景惊人,可以和崔玄匹敌,她心里又有些酸意。
周峻山有1女1子,都是夫君袁氏嫡出,她儿子还小,不到10岁,只是个稚气小童,
宁清本想看情况勾引一番的,但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两州结盟之事已谈成,宁清不欲多留,但因为周峻山好客,宁清也有心亲近,就在周府上叨扰了好几天。
宁清要告辞周峻山好几番挽留,这样一来一回,宁清又待了几天。
晨光微熹,天边云彩被太阳染上蔷薇色。
窗外鸟啼不止,
见天色已亮,宁清起来收拾。
今日周峻山约她踏青,两人要去郊外爬山。
莫州郊外有许多名胜,清潭寺便是一处。那寺庙建在西山山顶,据说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虽经历朝代更迭,战火硝烟,但是总有信徒为其守护修葺,所以香火一直延绵下来。
听闻有这种名扬四方的千年古刹,
宁清欣然赴约,又推迟一日离开。
早起,宁清穿了身轻便的衣服,没有戴冠,只高高扎了个马尾,英气逼人。
到客厅时,周峻山已经在等她了,她穿着淡青色长衫,身长玉立,仪容甚美。
两人入座一起用饭,
早点丰富多样,但宁清一向不爱吃早饭,对着五花八门的食物也没什么胃口。
她只是敷衍地吃两口。
见她这样,周峻山亲自给她布菜,将她的碗碟堆的高高,
什么酥酪小饼、龙井虾仁、翡翠白玉,
周峻山眉眼温柔,像哄孩童一般哄她吃饭。
“一会还要爬山。”
“吃这么点怎么能行?”
宁清无法,拿起筷子拈了几颗豆子吃。
周峻山看的直叹气。
她也不想敷衍,但是确实吃不下,这些食物不知为何有些异味。
那味道实在让人不喜。
见周峻山用下不少,宁清欲言又止。
算了,她只是客人,多嘴多舌的实在是没规矩。
宁清不是乐意将就的人,一顿早饭虽周峻山不断劝饭,给她布菜,她恁是没吃几口。
周峻山倒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无奈,还好心地吩咐仆人给她装上点心和饮子。
像一个面对挑食孩子的无奈家长。
宁清有些幻视周峻山是个温柔人妻。
这是什么家长带孩子游玩的神场面。
周峻山是宁清在这里见过最符合以往蓝星社会的女子,她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像水一样温和包容,还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气质,似乎永远不会生气。
就算在现代社会,社会制度驯化,生理基础孱弱,这样的女性都很少见,更别提在这女尊社会。
这里的女人个个跟斗鸡似的。
像周峻山这样温和,爱照顾人的女性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宁清情不自禁,将她当成了可以依赖的长辈。
饭后,两人坐上了马车,往郊外驶去。
虽说今日是轻装简行,但东西也带了不少。三辆马车,一辆坐人,两辆装东西。
什么幔帐、地毯、桌椅、碗盘、酒樽……
这是全副武装地去野营了,最绝的是还把恭桶也带上了。
一队人马幽幽向郊外开去。
三辆豪华马车,侍卫仆从环绕,好不惹眼。
马车里仙鹤香炉吞吐着绵绵香烟,熏的人昏昏欲睡。宁清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她恍惚中只见周峻山在兴致勃勃地跟她说着什么,但她完全听不见
困极,她的眼睛一张一合,
隐约中宁清看见周峻山无奈笑笑,然后给她身上搭了个被子。
这一觉睡得宁清头疼欲裂,
她醒来后感觉浑身乏力,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宁清睁眼,发现她还躺在马车上,身上搭着一个蓝色披肩。
香烟袅袅中,周峻山在一旁看着公文。
“山…山谷…”
一出声宁清发现自己嗓子嘶哑,还疼痛难忍。
听见声音,周峻山端了杯茶水过来,她语气关心
“怎么突然哑了,可是昨夜着凉了?”
宁清迟疑一下,点头又摇头,
矛盾不已。
她身体一向强壮,怎么会虚弱至此,小小感冒根本不至于此。
她想说话但嗓子似有刀割一般,她只能沉默。
周峻山体谅地将茶杯送到她手边,宁清想撑起身子润润喉,她起身时双手无力,支撑不住居然差点摔到。
宁清惊恐不已,
她向来力大,怎么虚弱至此?
周峻山似也有些奇怪,她扶住宁清,神色忧虑,“清妹,看你身体不佳。”
“今日不若就返程吧?”
宁清强撑着身子,掀开车帘,
只见外边小道幽深,一片郁郁葱葱。周围风景倒是好,但是也太寂静了些。
宁清心神不定,眼皮跳的厉害。
她今日的状态太过怪异。
她留心周围动静,但头疼欲裂无法专心,宁清摸出赵平给她的药丸,赶忙吃上一颗。
这药丸是赵平送给她的神药,据说可解百毒,珍贵无比。
宁清疑心自己中毒,
但是这几日没有什么可疑的,
就是新鲜玩意吃了一堆。
周峻山招待热情极尽豪奢,珍禽猛兽、山珍海味每顿都安排的满满。
她吃了好些个新鲜玩意,什么海东青、雪莲、老虎、梅花鹿……
难道是食物中毒或者过敏?
吃下药丸之后,
宁清感觉自己神思逐渐清明,症状比刚才缓解不少。
周峻山好奇地看着她,
“清妹,你刚才吃的什么?”
“糖…糖…丸而已。”
“我有些疲乏,再休息一会就好。”
周峻山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马车慢悠悠向前开去,宁清闭目养神。
忽的,一个刹停,宁清和周峻山都猛地向前倾去。
桌上茶盏和点心也撞的到处都是,茶水溅满了两人衣衫。
周峻山头角撞出红痕,青衫上还沾着几根茶叶,十分狼狈。她脸上罕见地浮出不悦,平日温润的眉眼此刻压抑着怒气,乌云密布。
周峻山掀开车帘,声音不悦,
“何事慌张?”
一个圆脸小侍赶忙跪在地上,“大人息怒。”
“是马儿受惊了。”
宁清也凑了过来,“前方发生了何事?”
她透过车帘看去,外边一片幽静,根本没有人影。
小侍神情慌张:“大人恕罪。”
“无事发生,但马儿止步不前,抽鞭子也不走。”
“已经派人去前方打探了。”
闻言,宁清眉头紧锁。她心跳的厉害,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拉周峻山出了马车,将她护在身后。
观察此地地势,似乎在山麓,丛林密布。
静的只能听见鸟鸣。
正观察,从密林里突然传来一阵肃杀之声,漫天飞矢如天女散花一般向她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