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暖的第一反应是摸包,但身边好几双眼睛,她生生忍住了。
她捏着麻将牌,指尖发冷。
三弟妹挑眉,嗓音高了八度:“验孕棒?这有什么稀奇啊,就是谁怀孕了呗,一屋子女人呢。”
四弟妹晃着验孕棒,悉心讲解。
“三嫂,这玩意丢在楼上走廊的角落,今晚的客人谁没事往楼上跑啊,下面又不是没有盥洗室,而且吧,楼上那间隐蔽得很,一般阿姨不会带客人去那里。”
“所以呢?”
“所以肯定是家里人啊。”
家里人的范围就很小了,沈家兄弟姐妹五人,老大去世只剩四个,三男一女,今天在场的只有一女沈清湘,外加老三和老四的媳妇,以及,寡妇谢时暖。
怀孕是件好事,可按照四弟妹的说法,偷偷摸摸的,不像好事。
气氛瞬间凝固。
沈清湘最先道:“别看我,我规矩严,不做措施通通滚蛋。”
谢时暖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可扯动嘴角挤不出一个字,心跳得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她想,完了。
如果被发现该怎么解释?
沈老爷子倒不会阻止她再嫁,但总得有个名字应付出去,实在不行就找小刘吧,反正他帮她也不止一回了。
正在她绞尽脑汁的功夫,牌桌上有人举手投降。
三弟妹又羞又恼:“好了好了是我了啦,四弟妹,多大点事你还跑来说,多尴尬啊!”
四弟妹非常失望:“是你的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家已经三个了,马上要封肚的,这个肯定是不要了,说不说的没意义。”
牌桌再次恢复了平静,四弟妹坐在三弟妹旁边给她支招。
“打这个!诶,我过来时听到说五弟要订婚了。”
啪!
麻将掉在桌上,谢时暖捡起来,可惜道:“又没摸到想要的。”
“你今天运气是不行。”三弟妹道,“你没听错,是要订婚,陈老的孙女,比五弟小三岁,终于回国了,跟五弟也算是患难见真情,四年前的车祸,就是她在m国守了五弟一个月,老爷子对她很满意。”
“就是她啊,那上个月老爷子非让五弟去谈度假村项目该不会……。”
三弟妹看了看牌,喜上眉梢:“对,就为了让他们去二人世界,估计玩得挺好,今天就要正式宣布了。”
哦,原来出差半月不是谈生意而是二人世界,谢时暖专心看着牌,她什么都没有想。
“这下沈家兄弟姐妹几个就只剩你了啊二姐。”
二姐下巴一抬:“清一色,胡了!”
谢时暖蹭地站起,笑道:“清湘,我想起有份文件要赶紧处理一下,你们先玩!”
三弟妹牌做到一半就输了,又见谢时暖帮完人就跑,当即就不高兴了。
“大嫂一个小秘书天天弄得比总统还忙,是不是不想跟我们玩。”
四弟妹小嘴一抿:“谁知道当初大哥是发了什么疯非要娶她,闹得家里天翻地覆,结果这丧门星娶过来不到一个月,大哥就查出病来了,要我说,这姓谢的就是克沈家,公公真是倒霉,年轻时被老谢坑,年纪大了,又要被小谢害死儿子,哦,还有个植物人的妈一个月十万的治疗费靠咱们沈家吧。”
“那点钱倒不算什么,大哥随便给她留点什么就够她们母女吃一辈子了,别说,我挺佩服她,一年不到的婚姻换来个沈家长媳的头衔,公公再烦她,对外也得兜着,她要是再嫁,沈家还得给点表示,你瞧这算盘打的,咱们比不了。”
沈清湘听她们越说越不像话眉头一皱。
“四嫂对我大哥的评价要不要去老爷子面前重复一遍?”
说话的男人语气不善,众人惊讶回眸,见沈牧野斜倚在一个矮柜上,他嘴角挂着一抹笑,但没人觉得他真在笑。
谢时暖找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坐下,她的验孕棒安安稳稳躺在包包里,沈牧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回来的,她揉着额角,将一屋子的嬉闹甩在后头,但甩不掉心烦。
她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本有好转的母亲突然转危,医院连下了三张病危通知书,她急得团团转,一通电话拨给了出差m国的沈牧野,接电话的却是他的助理,助理说他出了车祸正在抢救。
很难形容那时的感受,晴天霹雳和痛彻心扉都不准确,她坐在医院冰冷刺骨的走廊上发抖,直到沈大公子沈叙白出现。
重逢是在沈叙白的病床前,谢时暖是妻子,沈牧野是弟弟,周围是医生和亲友,他们遥遥相望,熟悉又陌生。
无论如何都是她背叛在先,沈牧野该恨她,被他折磨三年,是她活该。
好在,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男人的脚步声谢时暖总能第一时间分辨,她不等他走近便回头,沈牧野穿西装如非必要不会系领带,现下就没系,领口又松了两颗扣子,那股子不羁的味道很衬他永远不服帖的头发。
谢时暖冲他笑了一下:“五弟,我听说了,恭喜。”
沈牧野脚步一顿,停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他们同在廊前,廊外是院子,有花有树有灯火,这灯火和里面的灯火交相辉映,却给沈牧野俊朗的五官蒙上阴影。
“恭喜什么?”
“我听你三嫂说你要订婚了,陈老的孙女,四年前与你共患难的陈小姐,蛮好的。”
沈牧野锐利的双眸盯着她:“她确实很好,至少不会把我扔在异国他乡自生自灭。”
谢时暖心头一酸,面上仍是微笑:“早日安定,叙白也就安心了。”
言罢,她故作轻松地起身,不料这藤椅不知哪里勾住了她的裙角,她站起来一瞬又坐了下去,姿态狼狈。
真是不妙,这样会很输阵的,谢时暖解裙角的手打着颤,她吸了口气,默念稳住,然后,就被沈牧野堵在了椅子上。
男人双臂拢在她身侧,一片阴影就此覆盖下来,沈牧野居高临下地望住她,眼底是涌动的怒火。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大哥安心?你嫁他不过就是仗着他的好心图他的钱,他为了你几乎拿命去搏,你呢?”沈牧野顿了顿,扯出一抹极为轻蔑的笑,“你在他死后不到一个月就爬上了我的床,你说,沈叙白的骨灰盒还压不压得住?”
谢时暖只觉脑中一根弦铮的一声断了,她下意识地挥出手,下一秒就被沈牧野毫不费力地接住,他攥着她的手,冷笑道:“大嫂倒是说说我哪里说错了?”
谢时暖咬着唇,胸口不住起伏,她看着沈牧野那张好看到有些不讲理的脸,觉得他像个严酷的判官,轻轻松松就能把她的心肝脾肺肾挖出来称量。
半晌,谢时暖垂眸,她幽幽叹了声:“你说得没错,我没资格与你们沈家人牵扯,所以,沈牧野……”
再抬眸时,她已然平静如水。
“我们……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