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暖顶着这张素面返回花厅,一进去,三弟妹就叫起来。
“哎呀,大嫂,你……”她你了两声,叹道,“你看着也太惨了!”
谢时暖的惨状引得三弟妹同情心大发,忙起身来搀。
谢时暖没拒绝,就着三弟妹的手坐在靠边的末席。
她长相本就清婉,再素面朝天带着满身哀怨,薛南燕瞧着就不大像样。
“时暖,好端端的,怎么把妆卸了。”
谢时暖垂眸,低声道:“脸上有伤,不卸掉我怕感染。”
薛南燕嘴角下撇,本想再说两句,可一看她脸上的情形,话又吞了回去,说伤,就是一道浅浅的血痕,说不伤,那还是出血了的,人家怕感染,没毛病。
孟锦云先谢时暖一步回的花厅,谢时暖进门时,她正跟薛南燕分享孟太太吃极品血燕的心得。
见状,她冷笑:“谢小姐,你这点伤,再等一会儿就愈合了,感染不了。”
谢时暖转着茶杯,听到门外有了动静,才闷闷道:“嗯,你说得对。”
孟锦云瞧见她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就觉得恶心。
“谢小姐,你要是真那么担心呢,我就叫人送你去医院吧,查出好歹,费用我全讨了。”
谢时暖猛地抬眸,一副惊恐的模样。
孟锦云懒得再废话。
“乔妈!”
下一秒,花厅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乔妈。
“谁去医院。”
沈牧野一边松领口,一边大步踏进,他带着一身热气,风尘仆仆的,步子没停顿,话先问了出来。
孟锦云立时呆住。
薛南燕时隔多日再看到儿子,什么都抛诸脑后了,喜道:“你可算到了,快过来坐。”
沈牧野循声而去,在经过谢时暖时,终于停了步。
他皱眉打量她。
“大嫂,大哥的忌日还有两个多月,你不用提前准备。”
谢时暖嘴角僵了一下,无名火噌的窜起,差点就要演不下这份凄惨。
还好,沈牧野的目光落在了她的侧脸上,冷声道:“谁打的你?”
三弟妹刚要张口,一看孟锦云又闭上了,孟锦绣自孟锦云出现后就安静的像尊石像,此刻更是一言不发,而薛南燕,不轻不重咳了一声。
孟锦云审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本来有些慌,现在,反倒不慌了。
谢时暖想做什么一眼便知,装可怜让沈牧野同情怜爱,替她出气。
这倒是个好机会。
只要她不顾身份的哭诉,薛南燕那里一定丢分,沈牧野或许同情,但碍于场合和母亲,以及孟氏的压力,至多不痛不痒说上两句,还能如何?
谢时暖这是出了一个昏招,非但出不了气,没准还得丢人又伤心。
孟锦云想透了,嘴角勾起,轻快道:“谢小姐,说说看嘛。”
谢时暖坐直,抬眸,将那张侧脸显露的更清晰一些,缓缓道:“我自己打的。”
众人一愣。
独独沈牧野挑眉:“我像傻子?”
谢时暖不喜不悲,依旧镇定:“有一只蚊子飞过来,我打蚊子。”
三弟妹又是震惊又是替谢时暖尴尬,心道,大嫂这睁眼说瞎话的水平,是真的烂透了!
沈牧野轻呵道:“你打蚊子下手够狠。”
孟锦绣忐忑地扫了一眼孟锦云。
谢时暖点头:“嗯,那蚊子特别吵围着我嗡嗡叫个不停,还说是你让她来咬我的。”
沈牧野颇耐心,不拆穿也不忽略,顺着这份阴阳怪气往下。
“蚊子的话你也听得懂?”
这倒把谢时暖问住了,她不自然地抿嘴,心里大骂沈牧野有病,干嘛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懂比喻吗?!
结果,她自然是只能沉默。
沉默在孟锦云看来,是吃了瘪,她恢复了神采,心知,沈牧野一定是为了她才这样捉弄谢时暖。
“牧野,你别跟你大嫂开玩笑了,快过来坐呀,为了等你,我都饿扁了。”
沈牧野收回目光,看了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孟锦云好像从他眼里看到彻骨的寒意,在还未觉察时就沉了下去。
沈牧野没再耽搁,听话地落座,他的位置,左边是母亲右边是青梅。
薛南燕拉住他不放,仔仔细细端详,儿子没病没灾,依旧英俊潇洒,她总算放下心。
“吃一堑长一智,你啊以后做事别那么冲动了,白惹一身麻烦。”
薛南燕连声絮叨,孟锦云也跟着帮腔,沈牧野低头听着,罕见的没反驳也没开玩笑。
他将外套脱下丢在一边,余光里,谢时暖双手捧着茶杯浅啄,娇憨的姿势,刻意露着那个巴掌印,无声的膈应人。
三弟妹一向最爱热闹,被膈应得文静了,殷勤地给谢时暖倒茶送点心。
薛南燕絮叨着絮叨着,眼神飘过去,赶紧拉回来。
服务生来来往往,时不时往她脸上瞟一眼,或诧异或好奇,多半一出门就要去八卦。
原本喜庆的气氛被她膈应的无比古怪。
毕竟,不能吵不能闹,还不能降下自尊心求他,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当米饭里的砂子,我不高兴,你们也别想舒舒服服的吃喝。
人傻,诡计也傻。
沈牧野解开袖扣。
“妈,先吃饭。”
人到齐,该上菜了。
服务生鱼贯而入,很快摆满了一桌。
孟锦云口味挑,喜甜,偏素,席面一水苏城菜,大半甜口,荤腥极少,沈牧野打眼扫了一遍,皱了眉。
“锦云都要饿扁了,这些哪够,服务生。”
服务生忙上前。
“您说。”
“添一道冰糖蹄膀。”
孟锦云笑着打他:“牧野,你打趣我,我哪里就饿成那样了,这些够了,不用再叫了。”
沈牧野捏起她的右手,仔细看,关心极了。
“要叫,别的不吃,这道要吃,以形补形,给你好好补一补。”
孟锦云猛地抽回手,下一秒才觉得,动作大了。
她扯动嘴角:“我又什么好补的。”
沈牧野含着笑看向服务生,骤然厉声:“愣着干什么,去添菜!”
服务生被他吓得双腿一抖差点跪下,点着头跑了出去。
席间包括薛南燕在内都被他这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花厅顿时安静下来。
孟锦云敛了笑:“牧野,添菜而已,何必生气。”
“我生气了?”沈牧野不解回神,“我怎么不知道,锦云知道?”
男人的意思明确,孟锦云扬起下巴,果断承认:“没错,是我打的谢小姐,你要是有气冲我来,不必为难服务生。”
沈牧野赞许道:“难得,锦云居然会替身家低于三个亿的人讲话,这几年慈善事业不是白干的。”
孟锦云脸上一阵青绿,下意识的,她想要蓄泪,往常这样,至少沈叙白是很吃的,沈牧野即便不吃也不会再多说。
可再一想,不行。
扮委屈这一招被谢时暖先用了,她再用,不说有没有效果,样子肯定不如谢时暖像,一定会落了下乘,效果不会好。
于是,孟锦云颤声道:“我不过就是把三年前她给我的还回去而已,是,我今天是没她可怜,但三年前,牧野你是看到的,我的委屈不比她少。”
扮委屈的最高级别,含泪但倔强。
孟锦云清晰地看到沈牧野动容了。
果然,他道:“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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