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暖当真走了。
穿过院门就是山路,这座疗养院坐落在市郊一座矮山上,山不大也不高,商业开发的早到处都是景点,疗养院闹中取静,选了最清幽的一处,唯一的缺点就是交通不算畅通,毕竟,能住进这所疗养院的人,也不需要公共交通。
但谢时暖这段时间都坐沈牧野的副驾,已经许久没开车,今天自然也没开。
她穿一双黛紫色的矮跟小皮鞋,穿了多年颇耐走,迎着风,大步迈在在山路靠里的一侧,。
沈牧野有车但不开,跟在后头和她保持着一人的身位,不紧不慢的陪着走。
谢时暖不言语,沈牧野就陪着沉默。
身边不时有车开出,偶尔有司机探头,嗅到诡异的气氛又缩了回去。
气氛越诡异,谢时暖心头的火就烧的越烈,她猛地的停步,预备着骂两句。
不料,一向机灵的沈牧野这次反应忒慢,竟然没止住脚步,兜头扑了上来。
怔然的功夫,谢时暖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男人很意外似得:“怎么突然停了,吓我一跳。”
说是吓了一跳,但动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抱得准抱得稳抱得全面,谢时暖抵住他,怒道:“放开!”
“刚才你停下是有话要说对不对?”沈牧野没放,温声道,“小暖,你骂我,我听,你要问,我答,不论怎样,你和我讲话好不好。”
谢时暖鼻头一酸,火气止不住的往外冒。
“你答什么了,满世界就你最会骗我!”
“我确实瞒了你,但小暖,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有意瞒你,原本我今天就打算告诉你全部,没想到伯母突然醒了,我措手不及。”
“我妈要是明天醒,你是不是就要告诉我本来预备明天告诉我真相了?”谢时暖哀声,“沈牧野,除了和你哥结婚的事,我从没瞒过你任何事,我们刚认识时,我就告诉过你,我爸死亡的真相对我有多重要,你早就知道的,为什么还要……”
“我知道!”沈牧野沉声,“正是因为重要我才必须要慎重,必须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慎重?”谢时暖冷哼,“那你搞清楚了吗?”
“……还差一点。”
谢时暖又要挣扎,沈牧野不敢再抱,可又不想彻底放手,便攥着她的一只手腕揉着。
“但不会太久了,我已经有方向。”
“沈总的方向就是要替沈德昌找个替罪羊吧。”谢时暖想也不想道,“不必费事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活各的!”
自小到大,只有沈牧野对着别人蛮不讲理的份,从没有别人敢对他这么做,他几乎立刻就变了脸,额角的青筋都鼓起,俨然是被气的厉害。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谢时暖。”
谢时暖下巴一抬:“怎样?”
沈牧野鼻底吸气,双眸猩红,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碰不得,丢不开,狠话不敢放,好话又没有用,什么叫进退维谷,什么叫心有挂碍,他彻底体会到了。
半晌,他长叹:“不怎样,被你误会是我活该,但小暖,伯父死亡的真相到底如何,你确定就只听你妈一面之词吗?”
谢时暖僵了一下,眼底闪烁。
“伯母应该是五年前,也就是在车祸那天得知我爸的事,她的愤恨因为一场意外拖了五年,那么激动,我理解,但你不同,这五年里我们经历了多少事,我对你怎样,你总该看清。”
“我看不清。”
沈牧野便将她的掌心摁在他的心口处,赤诚极了:“小暖,我沈牧野,从以前到现在,想要的女人只有你一个,我不会和你桥归桥路归路,你也休想!”
谢时暖想抽手,抽不动。
“不管你现在还相不相信,你的事,你家的事,在我心里无比重要,我答应过你会找出真相就一定会找出来,不管涉及到谁。”
沈牧野克制不住的厉声,“明白吗?!”
谢时暖眨了下眼,掉下一颗泪,正砸在沈牧野心上,又酸又痛,他本能的想俯身,吻掉那颗泪,但谢时暖已经以极快速度抹掉。
沈牧野扑了个空,却发现,谢时暖没有先前那么抗拒了。
她垂了肩膀,是沮丧的不甘的,也是收敛了尖刺的。
“小暖,我们这么走下去没有意义,天黑透了,我叫司机把车开过来,有什么事我们先回临江府再说,我会把所知道全都告诉你,不做一点隐瞒。”
谢时暖抿唇,看上去有些犹豫。
“你一整天没吃过实在的东西,身体会吃不消,万一你倒下了,你妈怎么办,这一周她都很危险。”
“……我……”谢时暖迟疑道,“你真的会说?”
沈牧野如蒙大赦,立刻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我一定说,如果隐瞒,我一辈子娶不到你。”
滴——滴滴————
几声刺耳的鸣笛声压住了他的誓言,车灯在同一时间打了过来,锐利的光刺的两人一起转头。
车灯随即熄灭,接着,库里南的车门打开,一个穿柠檬黄休闲外套的男人跳了下来。
“时暖姐,沈总,你们这是……在闹分手?”
“刘公子真是阴魂不散。”
沈牧野拖着谢时暖的手,第一时间将她拖至身后。
刘斯年笑道:“京市这么大,这条路这么宽,地皮上也没印着沈,沈总来得,我来不得?”他斜眼看向他身后,“或许是老天怜惜谢时暖,总叫我碰见你欺负她。”
“我欺负她?”沈牧野嗤笑,“好,就算我欺负她,你能做什么?”
“时暖姐,”
刘斯年双眸微眯,“如果你不想见他,我可以带你走。沈总,几个月前,我可以从你手里带走她,几个月后,同样可以。”
谢时暖这才想起,几个月前,她也曾在公路上不管不顾的走了许久,那天,她受了沈牧野和陈晓玉给的大委屈,觉得自己悲惨至极。
是刘斯年从天而降,捡走了她。
无巧不巧,也是这辆库里南。
她定了一下心神,奋力抽回被男人攥住的手,沈牧野眉头一皱,回过头。
“你真要跟他走?”
谢时暖瞪了他一眼,道:“斯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还有事要谈,不必麻烦了。”
她从沈牧野身后闪出,刘斯年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然而,只一眼,他就敛了笑。
他猜到她不会好受却还是没料到,她能沮丧至此,眼睛肿成了核桃,面皮白的极近透明,头发丝丝缕缕从发髻里垂下,凌乱的挂在鬓边,看上去寥落极了,明明穿一件提气色的南瓜色长毛衣,反倒被那颜色衬得更加失魂落魄。
像有一只巨手抓住了心脏。
刘斯年情不自禁上前,急切道:“谢时暖,不管出了什么事,总得先顾好自己。”
他很少叫她全名,总是热情的称一声姐,骤然叫了带起莫名的深情厚谊,叫谢时暖一瞬懵然,下一秒,沈牧野又挡在了身前。
“刘公子,你听到了,我们的事不劳外人操心。”
刘斯年彻底没了笑意,垂下的手渐渐握紧,片刻后,他道:“时暖姐,他敢一次又一次伤害你,归根结底,是你每一次都迫不及待的给他机会,扪心自问,他真的还值得你信任?”
“我不值得信任,刘公子就值得?”沈牧野呵了一声,“令尊当年在谢骏案里做过什么,刘公子预备装傻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