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于梓玥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自卑。
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像是毕生求败的武林高手终于被一把不知名的锈剑刺中,鲜血随即喷涌,溅射到一张白纸,便成就了一篇千古名画。
两次交锋,于梓玥都失去很多——尊严、威望,甚至险些失去了皇上。
但平心而论,这也勾起了她获胜的欲望。
起先,她尝尝暗笑这些宫娥妃子只顾着彼此之间明争暗斗,始终没有想通与其拉低旁人,倒不如潜心提升自己,至少为日后失宠铺好后路。
而现在,她开始理解她们的动机,甚至兴奋地规划起自己的报复计划。
按照常理来讲,同在后宫,于梓玥作为后宫众人的直接管辖者,手握每个人的生杀大权,但无奈陈初环眼下是皇上身边的宠妃,就算缺了一根毫毛都可能被皇上发现。
因此,报复的第一步就是在皇上面前获得比其更高的地位。
于梓玥首先想到的便是侍寝。
与皇上共度春晓,然后怀上龙种,以正自己的皇后之名。加上皇上膝下尚无子嗣,若是此时生产,此子还有很大可能成为太子,俗话说母随子贵,如此一来,一个小小的熹妃自然没资格再与自己为敌。
但皇上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可谓十分冷淡——加上先前自己在其心中留下的印象,只怕就算自己主动上前献殷勤,也未必能被准许侍寝。
因此,于梓玥决定暗中下手,先安排下人送去安神香,待药效发作后再凭借自己皇后的身份,以看望陛下为名进入寝宫,之后的事情便易如反掌了——毕竟,对于自己的姿色,于梓玥倒还有些信心。
当然,直至两人同床,于梓玥都不知道陈初环已然决心离开的消息。
然而,天下之事无巧不成书,正当于梓玥准备再对皇上进行下一步引诱时,寝室的门忽然被敲响,外面传来低低的询问声。
“陛下,您安歇了吗?”
李承乾此时就在门口,微微侧耳便听出来事李巍的声音。下意识想去开门,但被于梓玥抢步上前拦住,本想将其甩开,但眼见其伸手指了指两人的身子,这才发现方才的一番激战过后,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然完全脱掉。
李承乾不由得脸上发烧,急忙应付道。
“朕刚刚就寝,有何事情可在门外报来。”
李巍的声音又稍稍大了些。
“回陛下,熹妃娘娘在门外求见。”
李承乾顿时心头一凉,回头看向于梓玥时,发现其脸上也瞬间变得惨白。
两人对视了大约两秒,不约而同地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
衣服穿好,李承乾示意于梓玥起身站在门后——按照他的设想,等到陈初环进来后,他便将其拉到床边闲聊,而于梓玥刚好可以借机溜到屋外。
李巍是聪明人,见此绝不会走漏风声,相反还会助其逃走。
然而,于梓玥哪里会顺着他的意思行事,虽然按照他的意思站在了门后,但脸上却写满了不情愿。
许久,房门打开,李承乾此时的心跳已然奇快无比,颇有被现场捉奸的感觉。
随着陈初环的脚步移动,李承乾的眼神也偷偷瞟向站在门后的于梓玥,然而,对方根本没有理会他的目光,相反,两人几次快要对视时,都被其“无意”避开。
不过,在李承乾持续的眼神威胁下,于梓玥最终还是妥协,慢悠悠地朝着门外走去。
然而,就在其前脚踏出屋门的一瞬,从门外闪出一个身影。
个子不高,有些微微发福,白净面皮,细眉朗目,鬓角的青丝间有几点银发,与其怀里抱着的拂尘几乎粘连。
李巍面无表情地拦在门口,目光低垂,尽显恭敬。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出现却让于梓玥心头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其看似平静恭顺的双眸下,似乎闪烁着一点寒光,深邃到难见其底。
身后,李承乾已然开始与陈初环闲谈。
“傍晚动乱,爱妃深受劳苦,为何深夜不眠,来此见朕?”
“打扰陛下休息,还望恕罪。”
“诶,说的哪里话来,你我乃是夫妻,不能夜夜共枕,日日相见,已然是莫大的遗憾,别说是朕尚未就寝,就是朕熟睡之时,爱妃破门而入又有何不可呢?”
李承乾的语气明显有些惶恐,于梓玥也愈发慌张,一心只想快些闪到门外,但其向左走,李巍便往左挪动脚步,向右闯时,李巍又快速探过身子。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的时间,于梓玥没了耐心,干脆一把推开李巍,强行向外闯去。
没想到李巍在身子后退的瞬间,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立即高声喊道。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夜幕之中,万籁俱寂,声音如同一颗打水漂的石子,在水面激起几点涟漪,而后沉入到茫茫夜色当中。
屋内外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屋内的香烟飘到外面,取而代之的是渐浓的火药味。
在陈初环疑惑的目光下,于梓玥倒显现出一种获胜的姿态。款动金莲,再次回到屋内,李巍则恭恭敬敬地跪在门外,头顶的帽子完全遮住眼眸,整张脸都陷入黑暗当中。
李承乾顿时汗如雨下,指着于梓玥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陈初环倒显得平静,只是站起身来,对着于梓玥飘然下拜,柔声道。
“给皇后娘娘请安。”
声音清甜如玉,瞬间将火药味压了下来,于梓玥也为之一愣。
“啊,环妹妹,深夜至此,有何贵干吗?”
陈初环嫣然一笑,笑得轻松而纯真。
“娘娘真会说笑,虽然在后宫大家都以姐妹相称,但在陛下面前还是正式些的好,一声环妹妹好似把我说成烟花柳巷的风流女子一般。”
李承乾此刻的头脑完全陷入发懵的状态——看陈初环的言谈举止,似乎并不知道于梓玥方才就在屋中,但其言语间又暗藏锋芒。
于梓玥更是不明所以,此刻的她已然做好了与之进行第三次交手的准备,但似乎对方并没有马上开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