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烨打断道。
“可是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这皇上是人精中的人精,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给咱们这么大的面子?依小弟看,只要咱们与朝廷的干系没有完全断尽,这都城啊,咱们迟早都要回来。”
慧能依旧闭目不语,到了纠结之处,依然紧闭双眼,在马上低声念诵起佛经来。
庞成刚想继续解释些什么,但被从后面策马冲上来的汤洪打断,马蹄声急如雨点,伴随着汤洪的嗷嗷怪叫,显得格外聒噪。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怎么走,走这么远了啊?是……是不是不要俺了?”
张烨朝着其隆起的后脑勺轻轻一拍。
“你还好意思说,看看我们几个为了等你,这马都当牛使唤了,比我平日走路还要慢三分。你小子要是再不来,我都得让二哥扛着马去找你了!”
汤洪身出大手死死保住后脑,一边嘟着嘴反驳道。
“我方才在想心事……”
此话一出,张烨顿时来了兴致,马鞭一甩,转头与汤洪并道而行。
“诶,跟哥哥说说,什么心事?莫非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只要这姑娘还是单身,凭你哥哥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有我老兄弟这一表人才的模样,管教那女子死心塌地给你们汤家当老婆!哈哈哈……”
汤洪晃着大脑袋连连摆手。
“三……三哥!俺,俺不要小老婆,俺是在想那个大个子……”
“大个子?啊对啊,个子小的女人也招架不住你这块头啊。”
一旁的慧能被两人吵的心烦意乱,从马匹的德胜钩鸟翅环上取下禅杖,高声说道。
“老三!别开他的玩笑了。老十啊,你说的是不是陈普的那个徒弟,刘大亨啊?”
“刘大亨”三个字一出,汤洪顿时如同接受到了指令一般,直接从马背上跳到地面,由于一时兴奋,结巴得更加厉害。
“啊,啊对……对啊!就是那个大个子!在江南的时候,所,所有人都死了,就剩下他和他师父活下来,还有那个……”
“嗯?还有?”
张烨满脸狐疑——他们临行时,先前被褚方一同邀请来到朝廷,后被封为御前侍卫的其余几人已然决定留下。且都亲自前来为弟兄三人送行。
离开时,张烨特意回头看过,前去江南,而后生还者,除了自己的傻兄弟外,就只剩下陈普和刘大亨两人。
“老十,除了他俩外,还有谁也回来了吗?”
汤洪再次摇头。
“没有……没回来,但那个老头,他也没有死。”
“哦?老头?”
张烨回过头,不远处的庞成喝慧能也都纷纷停下。
慧能低着头沉思了一阵,而后猛然抬起头来。
“十弟啊,你说的老头,是不是平日里总穿一身白衣,腰里别着一把宝剑?”
这次,大个子终于点头。
“啊对,对!就是那个白老头,那次大家去死,就是他……他指挥的。”
汤洪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讲述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情。但周围的三人则不由得面色一紧。
许久,张烨回头看向庞成,缓缓开口道。
“大哥,他去找过您吗?”
庞成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几日咱们吃住都在一起,难道他还能先皇上一步回来不成?”
几人又在原地交谈了一阵,而后继续赶路。
“大哥,要不我代您去老剑客的住所拜访一趟。”
“不必了,有缘终将再回,莲花门也是我昆仑派的一脉,改日我向其门长打探一番便是。”
“三哥,那个白衣服老头叫什么来着。”
“韩……二哥,韩什么来着?”
“韩佩。”
江南府,王宫内。
管乐齐奏,歌舞升平,大殿上的一切似乎都与皇上离开前完全相同。
但此刻的殿门外,却早已平添了不少瘆人的陈设。
宫院内,几尺宽的一个大祭坛赫然挡在道路中央,上面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站立着十几个道士打扮的老者,个个怀抱浮沉,双目紧闭,口中正低声念诵着某种咒语。
宫门外,几十名身披重铠的武士正在来回巡逻。脚下的土地绵软松弛,似乎刚刚被翻新过。整个地面呈现暗红的颜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渗出血液一般。
一个月前的那场血战就发生在此处,但献祭给那一夜的尸骨,连同其流淌出来的血液,早已被清洗和掩埋殆尽,只剩下空气中时不时涌出的一股血腥。
距离宫门不远处的密林里,几个晃动的人影被推到几十尊铠甲面前,刀压脖项,呵斥的声音接连响起。
“什么人!”
几个人影匍匐在地上,几乎快要断气生气,根本无力回答,密林处传来一阵笑声,代替他们说出了答案。
“罪人!哈哈哈哈……”
武士纷纷抬头望去,而后一齐跪倒行礼。
“何大人。”
声音的主人从阴影中缓缓走进阳光内,脸上的阴笑连同其附着的相貌一点点显露出来。
“免。”
铠甲抖动的声音一时间盖过了那人的阴笑,帮助其悄无声息地将左脚的靴子狠狠踩在人影的头上。
这一脚的真实力道不得而知,但其脚下的人影顿时口吐鲜血,言语模糊不清,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咒骂,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所有气力。
“何伟!你这个畜生……”
本就阴森可怖的脸上露出愈发猖狂的笑容,笑声仿佛凌驾于一切傲慢之上,而后又化作傲慢本身,肆意嘲讽着这个被自己折磨已久,却早已无力反抗的可怜灵魂。
“畜生?畜生不应该被踩在脚下吗?哈哈哈哈……”
宫门内,一高一碍两个小太监缓缓走了出来,见到眼前血腥的场面后又下意识朝门内退去。但为时已晚,两人是身影已被那张猖狂的面孔捕获,可怖的声音再次传来。
“二位公公!别来无恙啊——怎么,现在终于敢迈出宫门了?”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纷纷挤出笑脸,将怀里的拂尘轻轻一晃。
“何班头说笑了,出不出的了宫门,还不是这江南府的主子说了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