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喉头艰涩的“嗯”了一声,圈着她身子的手臂紧了些许。
林思棠察觉出他细微变化,迎着清风的娇俏小脸勾出了抹胜利的笑容,身子坐直了些许,却离身后男人更近了些。
北辰砚明显一僵,却并未言语,只是驾马的速度更为平稳了些许,尽量让林思棠不那么颠簸。
“你今日有些不高兴?”马儿上了官路,女子声音才低低响起,带着关心之意。
“没有。”北辰砚冷冷吐口。
林思棠抿抿唇,扭头偷觑了他一眼,那一眼,带着小心翼翼与丝丝惊惶,瞬间俘获了北辰砚的心。
“你有,你不高兴,而且是因为我,对吗?”
“你路上都不怎么理我,我想了很久,都不知是哪里做错了事,让你不高兴了。”
她声音软糯,低哑。北辰砚明知她都是装的,是在试探他,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心软。
想着她千里迢迢而来,身无血亲、友人、孤单一人,定会敏感,惴惴不安,日夜难眠。
沉默半晌,北辰砚淡漠开口,“阿守说,今日有个男人捡着了你的帕子?”
林思棠心头一震,身子有刹那僵硬,旋即恢复如常,“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吗?”
“你是因为那个不高兴?”
林思棠声音依旧娇软,可细听之下却能察觉有丝丝颤意。
北辰砚发现了什么?他知晓那是姜玄祁?
北辰砚比林思棠高出一个头,以他的角度能轻而易举瞥见女子侧脸,苍白如纸。
“你是我的夫人,帕子却被外男捡了去,还与那不知名姓的男人闲聊,委实不合规矩。”
林思棠闻言一愣,条件反射般回头看着北辰砚。
“怎么?觉得我小心眼?”
“没有,是…是我处理不当,夫君生气是应该的。”
北辰砚看着女子似长呼了口气,唇瓣浮了抹冷沉笑意,“那男子,委实不懂规矩,也不知是什么人家教养出来的,如此轻浮浪荡。”
“夫君说的是。”林思棠心头松弛下来,就算北辰砚骂姜玄祁是狗,她都不带顿一下的。
“你也觉得那男人心术不正,行为肤浅?”北辰砚语调颇有些意味深长。
林思棠只顾着思量心中事,并不曾察觉,只一味点头附和。
“那你骂他几句,我就不生你气了。”
“……”林思棠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北辰砚。
北辰砚抬手抚上她雪白脖颈,“你也不嫌累得慌,一会儿一转头。”
“还不是夫君秀色可餐,让我想时时看着。”练的久了,林思棠脸皮厚出一定程度,胡言乱语是信手拈来。
“是吗。”北辰砚挑唇一笑,眸中却透出丝缕沉暗。
巧舌如簧的小丫头,就会甜言蜜语忽悠他。
林思棠想着他要求她骂姜玄祁那句话,只觉得十分可笑幼稚,原来神勇无比的冷面大将军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笑什么?”北辰砚问,“可是笑我气量小,鼠肚鸡肠?”
“不是。”
“我是笑夫君七尺男儿,竟还拈酸吃醋。”
拈酸吃醋!
北辰砚口中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心中倏然有一丝烦躁,又仿佛豁然开朗。
他不高兴,生气恼怒,是因为…拈酸吃醋?
“胡说八道,那分明是内宅妇人才会有的无聊之举。”北辰砚嘴硬着。
林思棠本就是玩笑,闻言只笑着点头,“是是是,夫君说的对,夫君雅量,怎是我一内宅妇人可比。”
北辰砚,“阴阳怪气。”
二人关系在林思棠费尽心力的转圜下缓和了些许,北辰砚绷着的脸亦每每因林思棠的乖巧柔顺而维持不住,土崩瓦解。
连方才要林思棠骂姜玄祁的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阿守看着前面谈笑风生的二人,嘴角撇了撇,瞅主子那德行,怕是早将方才的事抛去了九霄云外。
“我想回马车上坐。”试探出了结果,又虚与委蛇了一会儿,林思棠就待不住了。
北辰砚垂头瞥她一眼,唇角压着不虞,得鱼忘笙的小丫头,刚得了好脸就想跑,半点沉不住气。
“怎么,哄好了我,立马就想跑?”
“……”她有那么明显吗?
林思棠秀眸带着些可怜兮兮,“我活了十七年,还是第一次骑马,委实有些受不住,身子都要散架了。”
北辰砚伸手一捞,就将人锢在了怀里,“那就靠在我身上,我搂着你,就不那么难受了。”
“……”她还是更愿意难受着的,可没胆子那么说。
无法,她只得不情不愿的撇撇嘴,靠在他身上直到回了北王府。
一路上,下人们会时不时向他们投去打趣的目光,连北王妃都忍不住几次挑帘向二人看去,林思棠每每做出羞涩模样,往北辰砚怀里藏。
不管往后北辰砚与那张言儿如何,如今,她得先借此站稳脚跟。
北辰砚心中愤怒,也在此一路消散不少。
阿守一回了府,就寻了玄枫嘟囔,“主子完了,彻底完了。”
他两手一拍,一副天塌了的模样,看的玄枫一跃而起,紧张严肃的问,“怎么了,主子出什么事了?”
“唉。”阿守一声长叹,仰头望天。
“你叹什么气,主子究竟怎么了?”玄枫右手按着身侧佩刀,急声询问。
阿守侧了侧目,又是一叹,拇指与食指一合,举到了玄枫眼前,“主子,被少夫人拿捏的死死的。”
“臭小子,你是不是找打?”玄枫呼了口气,一巴掌拍在了阿守头上。
“哎呀,你是不知道。”阿守拽住玄枫的手,大眼睛灼灼。
“今儿个我可算是长见识了,咱们那素来淡然冷沉的主子,在少夫人面前,是半点出息都没,少夫人一撒娇,一扭捏,几句好听话就忽悠的他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半点原则底线都没有。”
“哎呀,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英明神武的主子,竟也会惧内,你说,若是被军中那些将士知道了,会不会笑掉大牙?”
阿守嘟嘟囔囔说了半晌,却听不到玄枫回应,遂皱了皱眉,一抬头,却见玄枫正一脸惋惜的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表情?”
惋惜、可怜、 同情?
玄枫扯了扯唇角,没有回答阿守的话,朝游廊处拱了拱手,“二公子,少夫人。”
“……”阿守浑身血液都凉透了,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僵着脖子往身后看去。
“公…公子。”
北辰砚面色淡淡,负手而立于廊柱下,瞧不出任何情绪,只那双清冷的眸子落在阿守身上,透着森森凉意。
林思棠落后北辰砚半步站着,自然也听到了阿守方才所言,她看看北辰砚,又看看阿守,颇有几分尴尬赧然。
就好像是她背后说人被抓包了一样。
“公子,少夫人,奴才…奴才闲来无事,胡言乱语来着。”阿守脚步略略往后移,圆圆小脸笑的局促尴尬。
可刚退两小步,就被一个物什给堵住了退路,玄枫朝他呲牙一笑,低斥了句,“活该。”
因为那张嘴,阿守不知挨了多少罚,可就是永远不长记性。
今儿被主子逮个正着,定是他一回府中就憋不住满腹八卦,颠颠来寻了他,主子何其聪颖,找不见人,自然就知晓他做什么去了。
还好,他刚才什么都没说。
“你方才说谁笑掉大牙?”北辰砚皮笑肉不笑的问。
他知晓阿守什么德行,只是不想他会如此腹诽他,否则如何也不会带林思棠从此经过。
这会儿,他只觉脸皮火烧火燎,若非林思棠在一旁看着,他估计会一手拎起阿守,扔出墨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