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知道东宫出事,就足以让这位久不理事的太后现身了。
太后将皇后和太子接到了自己宫中,同时亲自带人来到了广信宫救人。
她此生只有庆帝、靖王、李云睿这三个孩子,李云睿是她唯一的女儿,也是她最疼的一个孩子,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去死。
“你杀了我吧。”李云睿的声音忽然变得平静,甚至透出一种诡异的温柔,她直视着庆帝的眼睛,声音越发的柔和,却带着不可忽视的杀意:“如果你今日不杀我,我来日一定会杀了你。”
李云睿脸上浮现出一种决绝的表情,多年压抑的情感在此刻的绝望中彻底爆发。
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追随庆帝的脚步,为他谋划一切。
即便她对庆帝想要将内库交给范闲的举动感到愤怒,也只是通过摧毁李承乾的方式来报复庆帝,从未有过要杀他的念头。
然而,庆帝方才的话却让她感到绝望,成功激发了她的杀心。
李云睿依旧爱着庆帝,但是不妨碍她现在想要杀了他。
“这世上没有人能杀死朕。”
庆帝了解李云睿,知道她这句不是假话,但他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
太后不知里面什么情况,焦急之下,干脆命人强行破门。
庆帝对此毫不在意,只是缓缓蹲下身,靠近李云睿,眼神再不复之前的冷漠,而是充满了一种复杂难明的意味。
李云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她并没有出声,只是用迷恋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自己爱了半生的男人。
许久之后,就在宫门即将被冲破的那一刻。
庆帝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了李云睿的脸颊,语调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低语道:“你是朕的亲妹妹,朕不会杀你的。”
这一刻的温情与之前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李云睿瞬间湿了眼眶。
然而,她心中要杀庆帝的念头,却因此变的更加坚定了。
她不知道这是庆帝最后的一丝宽容,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羞辱。
但她宁愿庆帝此刻像杀叶轻眉一样,干净利落地结束她的生命,也不愿继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庆帝的放过,对她而言,却是一种更为残酷的折磨。
因为,这意味着在她与叶轻眉的无声较量中,永远输给了叶轻眉。
李云睿的一生,都在与叶轻眉比较。
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都在追逐叶轻眉的脚步,却始终无法触及对方的高度。
叶轻眉创立了内库和监察院,成立了一番事业;而李云睿宁可不嫁人,也要掌管内库,同时不断地想要插手监察院,试图证明自己的能力。
叶轻眉参与朝堂之争,影响皇家立储;李云睿则在两位皇子之间周旋,暗中推动夺嫡之争。
叶轻眉喜欢庆帝;李云睿同样对庆帝情有独钟。
叶轻眉向庆帝借种生子,诞下了范闲;而李云睿也向林若甫借种,生下了林婉儿。
然而最终,叶轻眉死于庆帝的谋划之下,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可是庆帝却留下了她,让她在无尽的遗憾与痛苦中挣扎。
叶轻眉成了庆帝心中,成为了无可替代的存在。
而她,不过是一个影子般的追随者,即便付出了全部的心血与情感,也终究只能活在叶轻眉的阴影之下。
她赢不了,也逃不开,只能在这无尽的比较中,逐渐被吞噬殆尽。
她永远的输给了叶轻眉,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李云睿眼眶通红,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悲伤与绝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美人落泪,十分惹人怜惜。
但是庆帝并未因此停下脚步,而是转身朝门口走去,最后在距离宫门三步的地方停下。
就在他站定的一刹那,宫门猛然被撞开,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厚重的门板狠狠向两边弹开。
头发花白的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迈步走进大殿。
“皇儿……”太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与无奈。
“母后!”庆帝伸手迎了上去,扶着太后的宫女立即识趣的退到一边:“母后,时间不早了,儿臣扶您回去歇息吧。”
太后的目光越过庆帝,落到了里面瘫在地上的李云睿身上,见她还活着,心中松了口气。
她没有去问庆帝为什么要屠掉东宫和广信宫的宫人,更加没有去追问太子和李云睿犯了什么错,只是面色复杂的看了庆帝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妥协:
“是啊,时间不早了,哀家确实该休息了。”
……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陛下居然会如此雷霆震怒?”
皇后脸上还挂着泪痕,抬手便要给李承乾一巴掌,结果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
此刻的李承乾已不复在庆帝面前的软弱,面色冰冷的说道:“母后,此时此刻,您与其追问儿臣犯了何事,倒不如想想如何保住我们母子二人的性命吧。”
李承乾是几位皇子中与庆帝最为相似的一个,只不过他极善伪装,人前总是一副宽和仁善、谦和有礼的模样。
面对皇后时,他更是恭敬孝顺,从未有过半分不敬。
如今这般冷酷无情的模样,皇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间竟然有些怔愣。
半晌,皇后脸上浮现出一抹凄然之色,以袖掩嘴泣道:“你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又哪里知道应该要如何帮你?”
皇后出身世家大族,入宫便成为正宫国母,但还未及她享受这份荣耀,家族的覆灭便将她彻底击垮。
那一晚的血腥,彻底将让她吓破了胆,更令她痛苦到了极点,这两种庞大的负面情绪,几乎将她逼成了一个神经病。
她对庆帝的惧怕已经是深入骨髓,十几年来,两人见面的时候屈指可数。
今日庆帝的那一巴掌,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一抹杀意,让皇后再次回想起了当年的那一晚。
此刻她心中正是惶惶不安的时候,哪里还有平日的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