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大山不再巍峨,而是如同破布一样挂在冬青丛中。
“感觉可好?”
江离不再凝视躺在树丛中吐着血沫子的大山,转而看向身后的最先倒下的红脖子。
“有种……”
红脖子这时已经用胳膊撑起来了一半,却没料想江离这么快就解决了另外两人,重新把目标对准了他。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爬起来还是重新躺下去。
“有种没种的,现在再说也晚了不是。”江离抱着歉意向红脖子走去,“军营休假最快也是明天早上报到,等到他们打电话给你们的时间,够你们死上好几回了。”
江离轻快的踢倒那只男人刚撑起来的胳膊,让他的脸重归大地,从而迎来一阵男人嘴里混杂着黏稠唾液的肮脏辱骂声。
“Now,look at me,look …… at my face.”
他蹲在地上,把男人满是血痕的脑袋拉到自己耳边“a focking bullshit stereotypical plot.”
男人奋起最后的力量,往江离的脸上吐了口唾沫。
“you look so…….spiritual.”他捡起路边散落的桌腿,它的断口处长满了锐利的尖刺。“let me make you some difference.不顾男人瞪大的眼珠,一把塞进了对方的口腔疯狂搅拌,江离自顾自笑着,一边用左手牢牢捂住他后脑使其在挣扎中无法逃脱。
半晌,伴随着似有舌头碎肉的鲜血团从男人的嘴角溢出,红脖子渐渐没了声息。
“别急。我们有的是乐子呢。”
只见他一把提起男人所剩不多的头发,拉着他的向台阶走去。
“我来霓虹前听说过很多以前黑帮惩罚敌人的私刑。嘿,您猜怎么着?”江离快活的自言自语,“他们把人推进海边工地那些还没有灌桩的深井里。然后开来一辆转动的搅拌车过来,嘟嘟嘟嘟嘟。”他的嘴里冒出一阵噼唏啪唏混凝土搅拌桶运转的拟声词。
“我在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时候,曾看到一枚产自马达加斯加的琥珀蜥蜴化石。七千万前的今天,它正趴在树上预备捕猎着眼前的蚂蚁,却不曾想到,杀死它的,既不是体型比他更大的马陆也不是翼展一米的蜻蜓,而是一滴从原始松树上掉下来的,黏稠的琥珀。”
“你他妈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想说的是。”江离停下来了脚步,来到一处水泥台阶前。“混凝砂浆比较重,浇人桩的话死相可能没有那只栩栩如生的蜥蜴那么美观。而且你也不是霓虹人,那我就入乡随俗好了。”
江离一拳打在男人的侧腹上,趁着他疼的咧嘴的瞬间,掰开他的下颌扣到了台阶上。
“哪学来的,让我想想…….对了,是意大利,正宗mafia。”他拍了拍啊自己的聪明脑瓜,满意的笑了。
“让犯人咬住石阶,踢起后脑,毁其下颚,再发不出声音的犯人翻过身,朝其胸口连开三枪,以示惩戒。”
“江离,够了。”一道清脆而又悲伤的声音把他拉回了自演自导愈发癫狂的独角戏中。
“啊,是雪之下。”
江离显然还没有从自己塑造的人物形象中解脱出来的眼神看得雪之下心中一紧。
“我没事。”雪之下焦急的说道。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此刻美的飞扬跋扈,又柔弱的叫人心碎。
他保护他像保护自己的瞳仁。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小时候听神父说过的话。
期待的憎恶或者恐惧并没有出现在对方脸上,江离不禁捏紧了拳头。
他叹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
“回哪儿?”
“家。”
我没有家了。
江离没有说出口。他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爸爸不爱着妈妈,哥哥不爱着嫂嫂,他也将和一个不爱女人完婚。家这个充满人情意味的词语,真的和他有关系吗?
“回去吧。”江离草草说完后,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深深的垂下了肩膀。
雪之下赶忙把衣服递给了他,小跑着去把刚才江离落下的橙子捡起来。
她一直抱着的那一份,在刚才江离替她挨那一下的时候因为极度紧张下意识抱紧,纸袋的下面破了个口子,东西都漏了出来。
少女爱美的天性使得她在窈窕的体态下仍会不自觉的控制自己体重。里面尽是些的水果和蔬菜,量少的简直和喂鸟一样。
只是眼下这些精致又昂贵的吃食都在混乱中被染上了覆水难收的尘土。
雪之下小心捧着散落的橙子来到江离面前时,发觉对方在望着地上的东西发呆,脸不由的微微一红。
“都给你。”她微微嘟起嘴,捧着橙子小心踮起脚,任由它们随重力落进袋子里。
江离在打架前早有准备的把纸袋放在了远离战场喧嚣的路边,现在毫发无损。
见女孩有些懊恼,他一股脑儿的把橙子连同纸袋一并塞进雪之下的怀里。
“干什么?”
“你拿着好了。”
“把我东西踩烂了还要我帮你拿,江离,你不要太过分了。”
“不是。”面对雪之下气鼓鼓的腮帮,江离没有生出反驳的心思,“你看,我还有点事没解决,而且,那个叫什么来着?代偿?”
“我就是再伤心也不至于会蠢到抱着别人的东西而感到安慰啊。”雪之下小声说道。
“就当是我欠你的好了。”江离无奈的笑笑,“你能先去那边等我吗?”他指了指远处写有Family mart字样的商铺。
“不要去了好吗?”
“我不会闹大的。”江离忍住了戳她脸颊的欲望。
“那我先走了?”
“嗯。”
江离看向雪之下渐行渐远的背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从晕倒了的棒球帽裤兜了摸出了手机,急救号码拨号一半,瞥了一眼旁边的红脖子。
他一脚将再次准备爬起来的男人踢倒,慢悠悠的捡起地上散落的手枪和子弹。
“我们玩个游戏吧。俄罗斯轮盘,你一枪我一枪。”江离蹲下身,凑到红脖子面前,为手枪的弹仓里装上一枚子弹,随后瞪大眼睛朝着漆黑的枪洞望去。
“不要。”红脖子倒在地上紧缩着身子,像一只被海浪冲上岸后,在阳光下挣扎着逐渐干枯的海虾。见江离完全不像是演的,他顿时慌张的摇起头来。
“真见外。”
江离一边说着,一边晃晃悠悠的起身,将枪口瞄准红脖子的小腿。刚才挨了大山椅背全力一击,现在随着肾上腺素的逐渐消退,若隐若现的火辣感逐渐从背上传来。
又是一声尖利的枪响。地上的男人痛苦的抱住自己被子弹穿透的小腿哀嚎,大口大口的吸着凉气。
“诶呀呀,搞错了,不好意思。”江离有些呆滞的看着冒着黑烟的枪口,微笑。半自动手枪根本没有击发概率一说。
“那算你倒霉喽。”他轻蔑的重新走到棒球帽男人边上,把枪塞进对方的手里扣好。然后抬起来注视着一直在边上隔岸观火的观众。
见少年秃鹫般的眼神向他们袭来,人们纷纷后退,避开他侵略性的目光,仿佛那在教堂里见证了世间苦难,仍无动于衷低垂眼眸的神明。
他满意的咧了咧嘴,拨通急救电话,扔到红脖子男人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