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沈裴清又恢复了以往沉稳自持的样子。
那日所表露出的不安和惊慌失措,仿佛从未出现在他身上一样。
容素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梦。
但是,有一件事,容素却能清楚感觉到这不是梦,是真实的。
低头看着手上那个金色手镯,上面篆刻的凤凰图纹,栩栩如生。
那夜,她以沈裴清地位不高又是北洲逃犯为由拒了他,但他却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甚至还在她面前立了誓言。
“好。我会以整个天下作为聘礼,到时候来向你求亲。”
容素没想到沈裴清竟然会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原本她还想着要怎么说才能劝说他去做这件事。
随后就见他拿出了一个金色的手镯,递给她。
“这是信物。”
容素看了看手上的手镯,微微收拢,嘴角微扬。
想起了容莹心这次当真是死了,她垂下眼,看来死人傀儡被容莹心给找到炼化出来的,只是沈枫宇知道吗?
这件事必须要让沈裴清做好预防的准备才行。
经此一遭,容素要想离开沈裴清身边,似乎不太可能了。
她刚打算提出要再回百条门,沈裴清脸上的表情都僵住,眼神变得深沉了许多,一口就拒绝了。
这去东洲的路上,她可是说了好几回,但是都被用各种借口或者理由给婉拒。
最后,无奈之下,她只能写书信再次传给阿库。
等到他们终于来到了东洲。
沈裴清连夜就进了皇宫去探望轩辕尤。
此次回来,他们是秘密回来的,并没有肆意宣扬,且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还活着。
容素则在沈裴清的摄政王府里等候消息。
过了两日,她接收到了消息,那就是沈裴清重回东洲朝堂,且受到越来越多百姓的追捧。
可想而知,东洲如今多么迫切需要一位可以引领他们走向希望的上位者。
而这个上位者,就只有沈裴清可以做到。
沈裴清回到东洲的消息传开了,那么中洲和北洲那边定然就会收到一样的消息,看来很快就有动静。
沈裴清开始忙碌起来,但忙起来的同时,他还能做到每日空出时间和她一起用膳,这倒是令她惊讶和暖心。
在得知她要去晋安王府探望莲心,他还派了石头和小黑一起跟着她。
去的路上,容素看见石头,便想起了古雨儿。
“石头,雨儿她,你还和她有联系吗?”
自从她去往中洲后,就再也没有和古雨儿有过联系,如今也不知她过得如何。
听木头说起过,毕竟木头和石头是兄弟。
说古雨儿在得知了古云的去处之后,就去找古云了,而石头到底还是沈裴清的下属,他无法抛下沈裴清而跟着古雨儿离开。
石头面上没有露出什么情绪,但她可以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伤感。
“古姑娘去了安城。那之后,我和古姑娘就没怎么联络了。”
容素看见他的表情,也就没有再追问,怕引起他的伤心事。
退回马车内,容素思量了下,古雨儿去了安城,那就是说古云也在安城。
安城如今疫症已经没有了,倒是一个平和安宁的城洲,倒也时候居住。
三洲战乱一起,安城究竟会站在哪一边,的确将会是一个很大的变数,毕竟安城一直以来都给三洲提供兵队所需的良马。
若能拉拢安城和东洲合作,那他们和北洲的战役的胜算就会变大。
思考着的时候,马车停了。
“容姑娘,到了。”
容素下了马车,看见晋安王府门前一片安静,大门紧闭,门上还挂着白布。
小黑先一步去大门敲了敲,然后喊着:“可有人在?”
过了一小会,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身穿着白衣,头戴白布的侍从探出头来,看了看他们,便问:“有何事?若无事,勿要打扰!”
侍从面上表情不耐,但双眼通红,想来也是哭过的。
容素上前,对侍从说:“去禀告一下你们的郡主殿下,就说我容素来看看她了。”
侍从看见容素后,见她衣着端庄秀丽,定然身份不一般,便收起了不耐的表情,恭敬起来,不敢再怠慢,连忙应声:“好的,那就请这位小姐在这处稍等片刻。”
侍从进去之后,没有过一会,大门完全敞开,一个清瘦的身影从里面匆匆赶来。
莲心头戴着白布,一双秀美的眼睛早就布满了泪痕,眼角泛红,她走到了容素面前,抿着嘴唇,眼泪再次落下,里面洋溢着委屈,难过,还有很多悲伤的情绪。
容素看见后,心里也不太好受,伸出手抱了抱她。
“莲心,辛苦了。”
莲心抽噎着,泪眼婆娑,抱着她哭了许久,她们才进了王府。
她们来到了一座偏殿,就有侍女端来了糕点热茶。
待侍女离开之后,莲心就拿出了纸笔,在上面写了字,想来有太多事想要和她诉说,拿着笔的手都在颤抖,字也写得有几分歪扭。
见她如此,容素伸过去手,轻握住她,见她含着泪水看来,便说:“慢慢来,不着急,我今日都会在。”
莲心被她的话给安慰到,便咬着唇点头,深呼吸后,慢慢写着,字恢复了正常。
待她写完后,莲心就将纸推过来给她。
容素接过来一看,才知道这些日子来,莲心究竟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晋安王带着莲心来了东洲,一开始沈裴清还在东洲,她有晋安王护着,晋安王那些旁系并没有亏待她,也对她恭恭敬敬。
可之后,沈裴清在战场上失踪的消息一传回东洲,晋安王为了帮助轩辕尤稳住朝堂,还有也要稳住东洲士兵的军心,便亲自带兵上战场。
晋安王一离开了王府,那些旁系就开始有了小动作,当然晋安王还是派有人看护着莲心。
这个时候,莲心只是知道有人看她不顺眼,但她觉得只要自己安分守己,一切也就不会太难。
谁也预料不到,晋安王会战死沙场,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莲心还没有承受住突然失去了养父的悲痛,旁系的宗族长老就来找她,且用王府不能一日无主,要让她和旁系的子弟成亲,顺其自然地想要将整个晋安王府收在手中。
这些日子来,莲心被那些长老明面暗地都骂过,也被那些旁系的小姐给欺辱过。
受的委屈,她又无人可以诉说,只能默默吞在肚子里。
莲心的贴身丫鬟,阿夏就站在门外,察言观色,看出容素是来帮自家主子的,便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主子这般被人欺负,也开始打抱不平。
她打着端新糕点进来,然后就看向了容素,弯腰开始说:“姑娘,你是郡主的好友是吗?求求你帮帮郡主吧,郡主好几回都被逼得想不开了。”
莲心伸出手想要阻止阿夏说,可还是迟了一步,抿着嘴唇低下头,显然并不想让容素看见自己过得如此不好,又怕她担心。
听了阿夏的话,容素沉思了下,伸出手握住了莲心的手:“莲心,我早就把你当做我的朋友,我不会看着你在王府过得如此难,放心,我定会想办法帮你。”
莲心感动地看向她,泪水情不自禁又落下,眼中纵有千言万语,可也说不出,只能对她比划手,以示感谢。
容素摇了摇头,看向了阿夏,对她说:“你叫什么?”
阿夏不卑不亢地回答:“奴婢叫阿夏,曾是王爷身边服侍过的小丫鬟,后面郡主来到了王府,奴婢就被安排到了郡主身边。”
“莲心来王府也不过短短半年多而已,你当真是一心为她?”容素用犀利的眼神看着阿夏。
莲心见阿夏被质疑,想要为她说话,容素用眼神制止了。
阿夏为了表明对莲心的忠心,直接掏出了一把匕首,放在了桌面上。
“若是姑娘怀疑,大可以现在就杀了奴婢。奴婢对郡主的忠心日月可鉴。无论怎样,奴婢决不会背叛郡主!”
容素看了看匕首,莲心也看见了,吓得立马伸出手去拉阿夏,摇着头,比划着相信她,让她不要做傻事。
容素盯着阿夏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心里倒是信了几分,不过,她又开口说:“随身携带匕首?”
阿夏丝毫不慌,说:“这是王爷叮嘱奴婢这样做的,王爷也知晓王府的处境,奴婢不单单是丫鬟,其实奴婢也是王爷培养的影卫之一。只不过跟随王爷上战场的影卫都死了,如今也就剩奴婢了。”
若是影卫,带着匕首保护主子,是说得过去。
容素对阿夏的怀疑渐渐消除,又看向了莲心。
“莲心,如今你待在王府,处处小心。还有,那些旁系如此急切地要让你嫁给他们旁系弟子,一个是为了王府的财产,第二便是王爷的位置。王爷的封号,我记得,东洲不像其他两洲,世袭封号一定要男子,东洲也有过女子承袭封号的。”
莲心微愣,似乎已经明白容素的意思,可她有些担忧,对她比划手:可我并不想要封号,我只想平静地活着。
容素自然知道莲心所求,可有些事不是想就能得到。
“莲心,如今你已然身不由己。只有得到封号,将王府牢牢拿捏在手里,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不然,后面只会有无穷尽的麻烦在等着你。”
“还有,你难道舍得看着王爷的封号就这样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糟蹋掉吗?”
也许是这番话,令莲心受到触动,她摇着头,比划着:我不愿意,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要守住他的封号!
见莲心已经下定决心,容素欣慰而笑,随后便给了莲心一个谋划。
唯恐莲心下不了手,容素还将小黑留在那,让他帮着莲心,等莲心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再让他回来。
回去的路上,石头似乎有些疑惑:“容姑娘,这样做的话,晋安王那些旁系族老,说不定会真的狗急跳墙,万一对郡主做出一些什么来。”
容素看着前方,淡定地说:“就是要让他们狗急跳墙,这样才能引蛇出洞,一击毙命。拖太久,反而对莲心不好。有小黑和那个丫鬟在,那些族老伤害不了莲心的。而莲心也没有那么弱。”
她能看出莲心如今不过死死撑着而已,这段日子里,她肯定受到了不少折磨,精神已然大不如前。
方才她还给莲心把了脉象,莲心已经心力交瘁,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
接下来,她也有其他事情要做。
一回到摄政王府,就有侍从禀告给容素说有贵客在偏殿等她。
听到有贵客,容素愣怔了一下,凝思着在东都,如今还能有什么贵客。
思量的过程中,容素已经前往偏殿。
一到了偏殿,她离远就看到有一个男子端坐在椅子上,目光一直看着门口,当他们目光交汇那一瞬。
男子原本百无聊赖额的脸上瞬间就覆满了微笑,他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殿下!”
容素看着男子激动的神情,有些没想起来是谁,只觉得有些熟悉外,进去之后,便坐在了男子对面。
“这位公子,我已经不是什么殿下了。”
能喊出这个名号的,大概是知道她之前的慧凝公主封号。
北辛见容素对他有些疏远,甚至还颇有陌生,他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但转念一想,他还是笑着。
“在我心目中,殿下永远是殿下。不过,既然殿下不喜欢我这么称呼,我便不这么称呼。那我便称呼。阿素,可以吗?”
容素听到他如此自来熟,皱了一下眉头,语气有些冷淡:“公子,你还未告知我,你叫什么?且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还是叫容姑娘吧。”
北辛察觉到容素的不悦,微微握紧了一下茶杯,而后含着歉意的口吻对她说:
“抱歉,是我疏忽了,不过我们之前见过。我是安城的少城主北辛。”
听到这个名字,容素才想起来,那次轩辕尤登记大典的时候,她记得有遇到过安城少城主。
北辛看到她似乎想起来,略有些委屈,幽怨的看着她:“你不记得我也正常,容姑娘贵人多忘事。但是,我来就是为了让你记住我的。”
说着,北辛笑着,单手托着脸,对她单眨了一下眼睛,有几分俏皮又有几分勾引意味。
容素看着,有点僵住,心情说不出的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