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中，路远和王大爷还在奋战，而小苗苗早就熬不住，眼皮耷拉下来，小脑袋摇摇晃晃就要睡着了。路远放下酒杯，抱起小苗苗走进房间，细心认真的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小声地关门。
王大爷还在桌上磕花生米，那牛肉干他没动，实在是太硬了，他年轻时还行，现在是吃不了一点。路远坐回位置，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然后再倒一杯放在‘江莱’面前。王大爷没说什么，举杯和‘江莱’碰了碰。
酒水入喉，剩下的酒也不多了。
路远小声开口，带着浓郁的酒气。
“王缺德，小苗苗什么情况？领养的？”
王大爷点头，“是，我从孤儿院领养的。这事小苗苗自己也知道，可我是把他当亲孙子的。”路远点头，这是看得出来的，能大半夜陪小苗苗去游乐场玩蹦床，起早贪黑地骑着三轮送小苗苗上学，谁看不出来？
路远又问，“早上那两个，什么情况？”
“我大儿子王成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总喜欢耍小聪明。以前他卖海鲜，赚了点钱，结果违法，赔了好大一笔。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整天想着我的房子。”王大爷接着说，“我还有个二儿子王成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从我这骗走二十万，就没他的消息了。”
路远说，“这样啊，王缺德，你没教好啊。”
“是啊，”王大爷又喝一口酒，“以前忙着生意，就没去管。我们老来得子，太宠他们了，结果惯成这副德行。害，真是报应。”
路远安慰着说，“没事，现在有苗苗了不是。大号废了就废了，我看小苗苗不一般，很聪明有头脑，未来不说强于我，肯定是人中龙凤！”王大爷看着吹嘘的路远，呵呵一笑，“净给自己脸上贴金。”
“哈哈哈哈！”路远大笑。
沉默片刻，王大爷就开始讲他以前的事了。
王有德早年是个商人，搞工地材料的。早年前奔波于各大工厂，认识不少人，可以说得上是小有成就。后来经济差，赶上了坏时候，材料一堆一堆地烂在手里，最后不得不大出血血亏卖出，总算是保留了一点家底。
有德有德，人如其名。王大爷在生意场上讲义气，有大德，很受人尊重，生意坏了也能得不少人帮衬，就拿到了花城的一套房子，也就是现在这套。本来是王大爷和王大娘一起住的，可惜王大娘死得早，膝下的两个儿子也早早出去闯荡了，也就只剩下王大爷一个。
老人家都闲不住的，所以王大爷总喜欢骑着一辆破三轮去路上捡垃圾。他不觉得这活脏，因为他就是靠他爹捡垃圾养活的，不寒碜，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至于小苗苗，王大爷不是一早就有收养小孩的心思，他一个人活着挺好的，可也不好，和小苗苗的遇见，也算是机缘巧合。
几年前的某个夜晚，王大爷在路上捡瓶子，一个一个拾起来扔进麻袋，偶尔也有几个年轻人主动递过来。大街上的清洁也被他随便做了一下，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觉得某个说不出的环卫阿姨长得还不错。
正当他捡着呢，突然就下起了大雨。王大爷披上准备好的雨衣，随即破口大骂，“该死的老龙王，偏偏这个时候下？草拟全家！”
他把麻袋放上车，拉开手刹，正准备库吃库吃地赶回家，却在路上瞅见一个小身板淋着雨。王大爷骑车经过，发现是个小孩就连忙掉头回去，那个大半夜淋着雨的小男孩，就是王苗苗。
王大爷下车，把自己雨衣披在小苗苗身上。
“孩子啊，咋地，一个人在街上啊？”
“你爹妈呢？”
小苗苗摇头。
“那你家住在哪里，爷爷送你回去。”
小苗苗摇头。
王大爷愣住，小苗苗接下来的话也把他吓到了。
“你是我爷爷吗？”
“蛤？”王大爷认真道：“以我和我老伴的基因，不可能有你这么俊俏的孙子。”
“你是我爷爷吗？”小苗苗继续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倔强。
王大爷问，“孩子，你叫什么？”
“我叫苗苗，小禾苗的苗。”
“你是我爷爷吗？”
王大爷无语，问：“不是，我们才刚认识，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你爷爷呢？”
“早上在孤儿院，我的朋友小强被他爷爷接走了。”小苗苗红了眼眶，脸颊落下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珠，“他的爷爷又黑又脏，还很臭，我问他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他爷爷，小强说爷爷都长这样。”
“所以，你是我爷爷吗？”
王大爷听到孤儿院三个字，心中难免触动。
“这样，小苗苗啊，你先跟老头子我回家，先洗个热水澡，明天......”
说着说着，小苗苗就晕倒了，王大爷连忙摸了摸额头，发现早就烧得一塌糊涂。他当即狂蹬三轮车回家，给小苗苗擦拭身子，又连夜去药店买药，见烧退了一些，这才放下心。也就是在这时，王大爷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
那段时光，他老伴余凤霞刚刚生下孩子，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没日没夜的照顾新鲜出炉的小生命，却不觉得累。王大爷摸了摸小苗苗的头发，真的娇嫩得跟小禾苗一样。
王大爷离开房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真的很臭吗？”
那天晚上，王大爷洗了三次澡，热水都不够他用，却依旧无济于事。
等小苗苗好了，王大爷就送他回孤儿院了。孤儿院院长和他聊天，也就知道了小苗苗的身世。
“小苗苗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我们找不到他父母的下落。在孤儿院这几年，小苗苗身边的小伙伴不是找到家人，就是被领养。他不喜欢说话，所以不讨那些家长喜欢。”
王大爷咂咂嘴，“长得这么俊，就没人要？”
“长得俊有什么用，谁会领养个哑巴回去呢？”
“我会！”
就这样，王大爷办理了领养手续，当天就骑着三轮车把小苗苗接回去了。
“小苗苗，你爷爷叫王有德，所以你以后跟爷爷姓，就叫王苗苗。”
小苗苗高兴地站在车上，“好诶！我叫王苗苗！”
王大爷也高兴的笑了，“嗯嗯，我也有乖孙了。”
“爷爷，那个房子是我们家吗？”
“是诶，爷爷年轻时候买的，大吧。”
“好大啊，以后等我长大，要捡很多很多瓶子，攒钱给爷爷买个更大的房子。”
“哦，那你挺厉害，爷爷等着。”
................
“爷爷，你会丢下小苗苗吗？”
“不会，永远不会。”
“嘻嘻，爷爷最好了！”
王大爷正要继续说，却发现正在聆听的路远眼眶湿润，几滴泪珠掉下来了。
“路小子，你哭什么。”
“哭你妈，老子哪里哭了？”
路远喝一口酒，“刚刚，酒溅到眼睛里去了。”
“你自己信吗？”
王大爷不再说些什么，和路远碰了一杯。
二人继续畅饮，后面聊到天亮。
白皙日光透过窗户，照在二人身上，驱散着他们身上的酒气。
........
“王缺德。”
“干什么？”
“我是你祖宗。”
“去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