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一手拉着许酥的衣袖,不知为何,几次下来瞧见这太子她心底也涌起一股难言的不适来,像是上辈子就同他结仇了一般。
“姑娘,他们可算是走了,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几次三番的,这府上也依旧不得安宁啊。”
许酥抿着唇,月白的披帛曳地翻转几个来回,看着裴敬轩一群人离去的身影,她暗自握紧了拳头。
周嘉宁的眼睛已经没了,皇后想要提拔的夫子也死了。
周毅一家也别再想过上富庶奢靡的日子。
杀人偿命......裴敬轩,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她拍了拍翠玉的手,“他们闯的进来无非是因为太子,也就今日因为周嘉宁叫太子寻了由头,不然,平日里进来,我可就要报官了。”
琼珠笑了笑,“姑娘,你若是报官,太子殿下的脸该往哪搁啊,只怕要叫全天下的百姓耻笑了。”
许酥睨她一眼抱着暖手炉就往外走,“所以,他若是个有脑子的就不敢再来了。”
*
玄夜回了许酥的院里,低声在裴屹的耳边说了什么就退了下去。
许酥的屋里上了锁,裴屹也没钥匙只好在院中的凉亭里坐着等她过来。
也不知这姑娘是什么癖好,别人院里都是种些应季的花花草草,她倒好,一棵枯树种在最中间,遮不了风挡不了雨的。
他手边放着一壶热茶,阿柳给他倒了一杯,也不喝。
门被人推开,阿福跪在地上请安,裴屹这才抬眼望去。
她的脸色有些白,模样看上去憔悴极了,换了一身胭脂红的绫子袄,腰间用极细的缂丝金缕勾着,外头罩了一件厚重的嫣红棉氅。
想到玄夜禀过的话,比对着许酥如今的模样,裴屹周遭的气温都骤降,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阴冷。
“怎么换了衣裳?”他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眼里带着一丝怒,却不是对许酥的。
许酥说:“太子来了,我见他恶心,吐了一身。”
她说话间带着点委屈的意味连自己的都没察觉出来,想到那几个人,她心里又开始不舒服,抬起手拿过翠玉手中的糖盒,寻了一粒微黄的硬糖放进了口中,咬的咯吱咯吱的响。
连吃了几粒,最后才拿了一颗绛紫的糖慢慢的吮吸着甜味。
“你怎么不进去?”
裴屹睥她一眼,下颌往门口一扬,眼神格外的幽怨。
许酥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门上被一把金锁牢牢套住,忽而才想起来,那是她自己出嫁那日亲自吩咐琼珠锁上的。
她有些抱歉的朝裴屹笑了笑,吩咐琼珠一句,迈着步子也上了凉亭,在裴屹的身边坐下。
等着琼珠去拿钥匙的期间,许酥拿出了那个糖盒打开上边的金属盖,自顾拿了一粒黑色的放进嘴中,又将糖盒往裴屹身边推了推。
见他拿了一颗甜橙味的,许酥撑着脑袋随口道一句:“我还没见过哪个男人似你这般嗜甜的。”
裴屹分她一个眼风又重新将目光落在了那颗枯树上,幽幽道:“你见过几个男人?”
许酥:“......”
她有些窘迫的低下头,裴屹这才侧过脸来看她,“没人说过只有女子才好甜食,你这是惯有思维,这世上既有甜味,那就人人都吃得,不管男女。”
许酥脸上一愣,却也很快的低笑了几声,显然是接受了他的论调,“殿下所言极是,既是世上有的,那就人人都用得,不论男女。”
她轻笑一声,继续追问:“呐,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觉得殿下这吃糖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就连喝茶水都要备着糖,似阿柳这般的贴身奴才怕是五个兜里,四个都给裴屹装着糖。
裴屹的眼眸锁着许酥的那张脸,笑意盈盈,娇柔妩媚,倒是看不出来玄夜所说的她面对太子时那副厌恶恶心的神情来。
她的步摇被风吹得轻晃,眼里都是灵动的光采,那是裴屹在红楼里从未见到过的神态。
不,不止红楼。
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眼睛能够这样的纯粹和清澈,看起来就像是一张摊开的白纸,几乎不用深究,她眼里的情绪都能叫他一览无余。
这是她的特长吗?
她是厌恶太子的。
听耳楼查来的消息也表明,她确实没有背后主使,她就是纯粹的想要嫁给他。
裴屹收回了思绪,对面的琼珠已经将门打开,对着许酥招手。
他指尖轻点着桌面,有些漫不经心,“过吗?本王觉得还不够甜。”
他不再多言,朝着她的屋内走去,翠玉已经生好了炭火,只等开门一齐拿进去。
许酥的屋里很简单,一张棕色韵调的古架床外面罩了纱幔,帘钩边上吊了一串蓝边银铃,书案算不得很长,梳妆台也是勉勉强强能放下。
裴屹进了屋内就停在了桌边,嗤笑一声,“你的府上?”
“瞧着像是别人的府上,你只是来搭住几日的。”他语调阴阳怪气。
许酥挑了挑眉,手里还拿着自己的小宝箱,宝贝一样的抱着,谁都不许碰。
她笑着去了裴屹身边坐下,让翠玉和琼珠替她把那些衣物都收捡好。
“可不是搭住几日,现在我在宁远王府长住呢。”她朝裴屹眨眨眼,又格外的小心翼翼将她的小宝箱打开,对裴屹招了招手。
裴屹有些无言的看着她,回她一句:“你倒是愈发的没皮没脸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许酥打开宝箱,里头零零碎碎的东西很多,看着也是杂乱无章。
“看,这些都是我幼年在佛山上无聊时,住持给我做的小玩意,还有一些是我亲手做的呢。”
她拿出一个小风车,指尖轻轻拨着扇叶,风车便转了几圈,上头散了鎏金粉,一闪一闪的,确实很好看。
“这个风车、还有珠花,都是主持给我做的。”
她一股脑的将东西放在了裴屹的面前,像是哄孩子一般,“你无聊的话就随便看看,我父母的牌位还在祠堂那处,我想亲自去拜拜再带回王府里去。”
她轻笑一声,心情看起来特别好,“殿下也要拜的,不过后院祠堂的路实在难走,天气又冷,你还是回王府了再好好的拜。”
他拜?
太后的牌位他见了都不拜。
看着怀里的小宝箱,他随意的拨弄着边扣的小锁,一眼却瞥见了下面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