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屹低垂着眼眸,他恨杨氏,非常恨。
他那样爱她,可迎来的永远只有杨氏的冷眼和无尽的殴打谩骂。
然而高堂之上,裴屹被太后认可,那个可恨的女人,被他坚定的肯定:“我的母亲,名叫杨婉。”
......
耳边传来阿柳点灯的声响,裴屹合上书卷,推开了半扇窗。
黑幕渐染,万里无星,寒风依旧萧瑟。
他觉得自己可笑。
她出不出府同他有什么干系,平白叫自己心烦,她最好一走了之,再也别回来。
他伸手,将窗柩阖上,嘴角扯平,眉头微蹙,眸若寒潭死水,无波无澜。
“殿下。”许酥伸手拦住将要闭上的窗。
她语调轻快,脸上带着笑,身后的婢子提着鱼形灯笼跟在她身后,照的她像是沐浴在光里的仙女。
许酥伸出左手,缓缓在他面前展开,“我下午买的糖果子,比王府里的还要甜,要不要尝一尝?”
裴屹静静的看着她,她眼里水色瞳瞳,灵动的光采让他愣神。
许酥撇撇嘴,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背,“诺,我去给你买糖,你倒好,回来就不要我出门......”
她脸上带着笑,娇俏万分,自顾的说着,“不吃我吃了啊。”
许酥当着他的面俯靠在窗边,素白的指尖剥开层层叠叠的糖纸,圆润的糖果子就要送入她的口中。
裴屹眼眸一动,抢了过来放进嘴里,撇开头去不看他,那双眼眸中有了不一样的光采。
像是平静的水中入了一粒石子,层层漾开波纹,有了活力。
许酥低头一笑,拉起裙摆快步进了门。
琼珠没跟着进去,翠玉将食盒放在了圆桌上,同阿柳一起悄声的退了下去。
许酥抿了抿唇,飞快看他一眼,“不理我啦?”
她自顾的在圆桌边坐下,打开了食盒,将里头的吃食统统拿了出来。
她鲜少下厨,因着会药理,时常配药,那碗简单的枣花银耳羹做的还不错。
可考验技术的糖糕卖相就不好了,时间也不是很够用,只能匆忙的挑了几个端了过来。
她看着桌上的吃食,看着裴屹,语调清浅:“真可惜,这么好吃的东西,只能我一个人吃了。”
裴屹睨她一眼,心中没了焦躁,只剩别扭。
情绪转变如此之快,反应过来时让他惊诧不已。
许酥笑着,将他推了过来,道一句:“听耳阁的消息可真没用。”
裴屹道:“何出此言?”
“诺。”她将字条往他怀里一塞,“还说什么王妃开心,宁远王就开心,骗子。”
她看了一眼裴屹,又道:“骗子骗子骗子!”
裴屹睥着她,眼里噙着一丝好笑,“哪里骗?”
听耳阁是他的,怎么说也要维护一下。
银子都没收她的,这姑娘倒是骂起劲儿来了。
没良心的东西。
“那我方才脸都要笑烂了,你都没笑一下,不是骗是什么?”她愤愤不平,抢过字条拍在桌上,“骗子!”
裴屹咬一口嘴里的软肉,将人拉过来,抱在怀里,有些别扭的勾唇,就看见许酥展颜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
他一手掐住她的下颌,命令她,“不许笑!”
她今日私会淮安王,他没消气,不许她笑。
许酥眨眨眼睛,在他怀里坐正,“裴屹,你在气什么?”
“本王没气——”
“你有。”
“本王没有。”
“那你不让我出府。”
“明后两日不宜——”裴屹面上一怔,将人推下去,默默的吃了一口甜滋滋的枣花银耳羹,微微蹙眉。
甜的太过了罢。
许酥不许他吃,追问道:“明后两日怎么了?”
“你不说不许吃。”许酥移开。
裴屹刚抬手,许酥就站起来将银耳羹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严肃地看他,“不说就不许吃。”
裴屹看她那副模样,没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抢过她手中的银耳羹,险些洒出来,幽幽的看她,慢条斯理道:“本王偏要吃。”
“你......”许酥咬牙。
吃吃吃,刚刚叫你吃不吃!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许吃,为什么明后两日不让我出门?”
裴屹捏着她左手腕,眼神幽怨,“放你见裴延?做梦!”
“不是,你方才说的不是这个!”
她解释道:“我下午是去买糖和去听耳阁办事的,裴延自己过来的,而且......”
“我对他笑,那是因为,他问我你对我好不好呀,我说了好,我想到你我开心呀......”
她使劲在他身上作怪,“不许骗我,为什么明后两日不让我出门?”
裴屹索性重新将人抱进怀里来,单手锁着她,“噤声。”
许酥:“......”
见他不肯说,她也垂下了脑袋一副沮丧的模样,裴屹叹口气,“吃完同你说。”
他拿起玉筷夹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糖糕,想起方才喝的银耳羹心里有个隐隐的猜测,张嘴一咬。
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低头看她一眼,见她不吭声,乖巧的窝在他怀里,笑意更深。
不用猜测了,只怕这满桌的东西都是她捣鼓的。
银耳羹甜腻的发齁,糖糕不仅甜,还带着点苦味。
许酥看着裴屹一口一口将盘中的糖糕全都吃了下去,有些意外,刚炸出锅的糖糕很烫。
她轻轻的掰过边上的一小块,算不上好吃,应当也不难吃的。
可如今看着他一口接一口的模样,许酥也不免欢喜了起来。
“我想吃那个。”她指着盘中像花一样的白糕。
裴屹低头看她一眼,掰了一小块放在她的嘴边。
许酥皱了皱眉,怎么和她在膳房里做的不一样?
她忍着没将口中的东西吐出来,看着裴屹还在一口接一口的吃,摇了摇他的衣摆,“别吃了,叫膳房的人重新做过吧。”
裴屹看着她笑,“下次还是泡茶吧。”
三蝶糖糕,一碟蝴蝶样式包着豆沙馅,一碟花朵样式包的花生馅,还有一碟团成球什么也没放。
裴屹照单全收,一点儿也没剩下,他眼里带着笑,面上却不显,把玩似的捏了捏许酥的手。
“嘶”,她猛然退开。
裴屹蹙着眉看着她右手心里的水泡,“做点心的时候弄的?”
许酥“昂”了一句,脸上还带着傲娇,“膳房的师傅说,我很有天分,第一次下厨做成这样,只烧了一个泡,他第一次烧的满手都是呢。”
裴屹低头吹了吹,闻言道:“厨艺不精,教人教成这样,该杀!”
许酥张着小口,知他是气话,“殿下吃完了,能告诉我为什么明后两日不能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