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羽的预感没有错。
从上次晕倒以后，他又再次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而且还不止一次。
不过万幸的是，这几次发作的程度都远没有第一次那么吓人，只是跟偏头痛的程度差不多，虽然同样令人不适，但至少能够忍受。
而现在，刚把所有的伤势养好，从医院拆完石膏出来，杜羽的头疼又发作了。
看他忽然放缓了脚步，面色变得低沉，杜羽身旁的顾言皱了皱眉，来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胳膊。
“又开始了？”
杜羽点了点头。
顾言扶着他先坐到了医院前院的长椅上，随后掏出手机。
“你先忍一会，我直接叫个车。”
很快，网约车赶到。
刚一坐上车，跟司机师傅报好手机尾号后，顾言直接熟练的伸手揽住杜羽的脖子，拉着他躺倒在自己的大腿上。
杜羽也没有抗拒，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膝枕了，从他第二次发作后，顾言就开始不容他拒绝的用这种方式帮他缓解。
轻轻给杜羽的脑袋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后。
顾言那一双白皙秀美的柔荑直接抚上杜羽的两边太阳穴，然后轻轻按揉起来。
随着按揉的持续，杜羽因为头痛而皱起的眉毛也缓缓平复下去。
等杜羽长出一口气后，顾言拿出纸巾擦掉他额头的冷汗，柔声问道。
“还疼吗？”
杜羽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支起胳膊想要坐起来。
顾言直接按着他的额头把他压了回去。
“没多远就到了，你再躺会。”
抬头看了下她严肃的表情，杜羽默默合上眼睛，点了点头。
这时，车子刚好因为前面路段的拥堵而暂时停下，坐在前面的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顾言二人，短暂的愣神了一会。
随后他的面色忽然变得温和，从一旁的储物格中拿出自己的蓝牙耳机，然后用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将手机放到一边后，电话被接通，他开始回应起来。
“喂，诶，老婆。”
“哦没啥，就是，你晚上想不想出来吃个饭？”
“那能有啥特别的，不就是看咱俩有日子没在外面吃个饭啥的了吗。”
“害，不拉了不拉了，今天拉的单已经够多了，想歇会。”
“吃完饭咱俩再找个地绕绕。”
“啊，儿子啊，给他转点钱让他跟小伙伴去玩会去呗，省的都暑假了天天在家玩手机。”
“没事，实在不行他会自己点外卖，饿不死。”
“嘿嘿行，那我一会接你去。”
挂断电话，司机师傅明显心情不错，直接哼起了小曲。
这时，恰好前面的红灯变绿，车子重新载着顾言他俩，驶上了回家的道路。
顾言看了眼前面哼着小曲的司机师傅背影，然后又低下头注视了会枕在自己腿上的杜羽，随后轻轻摇了摇头，温柔的翘起嘴角。
“师傅停在小区门口就行。”
“没事不着急，我给你们送过去，这小区我来过，门清！”
“那谢谢您啦。”
“举手之劳，客气啥。”
等两人回到家里，出了一身汗的顾言先洗了个澡，随后疲惫的瘫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扫了眼。
[没几天了吗……]
她盯着手机屏幕陷入沉默，等到手机屏幕自己熄暗后才回过神来。
微微偏过头，顾言朝着洗手间招呼道。
“今天太累，不想做饭了，点外卖了哦。”
在洗手间里仔细清洗着自己被包裹了近一个月的胳膊的杜羽听到招呼停下动作。
“行，别说外卖了，我做都行。”
“别了，由奢入俭难。”
“好好好，俗语这么用是吧。”
“嘿嘿。”
跟杜羽扯皮两句后，顾言打开外卖软件，心中思索起来。
[酒的话……好像配烧烤好一点。]
想了想，顾言点进一家附近的高分烧烤店，开始挑选。
随后她又在一家便利店点了酒，等她随手一滑打算结账时，忽然又停下动作。
犹豫良久后，她轻轻咬了咬唇，将某样商品一同加入了购物车。
等杜羽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后，瞥了眼沙发上的顾言，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感觉你面色不太对，想什么呢，跟我说说？”
正在那给自己做心理工作的顾言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把手机压在腿下，然后抬起头斜了杜羽一眼。
“你……你说呢。”
“离八月十二也没几天了，我能面色对劲才奇怪吧。”
闻言，杜羽也不知该怎么开解，只是无言的走了过去，坐到她身边。
“咳咳，听说最近又有新的3a发售，咱们再来赌一赌吧。”
“噗呲，你这话题转的也太生硬了吧。”
“你赌不赌吧！”
“好好好，我赌，不过咱们换个惩罚。”
“什么？”
“你要是真消失了，我就把你浏览记录公布出去。”
“卧槽，这么狠？”
“哼哼。”
“鼠标下留人！”
“我不管，你没了我就大开杀戒，让你彻底社死。”
杜羽看着顾言那拿捏的傲然样子，不断的用各种夸张的语气“求饶”着。
他能看出来，顾言其实是在用这种“假威胁”的方式，发泄着心中对于这个期限的忧虑。
嬉闹间，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你好，外卖。”
顾言伸手轻轻戳了戳杜羽的脸。
“去，小二，把外卖拿进来就饶了你。”
“得嘞。”
等杜羽将烧烤外卖拿进来以后，有些疑惑的问道。
“点了这么多，吃不完吧？”
顾言有些懵逼的看向杜羽手中的两个大保温袋。
“不对啊，我就点的两人份多一点啊，这看着都得快四个人的量了吧。”
“看看单据。”
两人扫了眼外卖单，果然是送错了。
这时，顾言的手机忽然响了。
一接电话，正是这家烧烤店。
过了一会，顾言放下手机，有些无奈的看向杜羽。
“老板记错单了，咱们的给送到别地了，那边已经选择退差价了……”
“所以咱们这个，老板的意思是要是能接受就不用咱们补差价直接就这一份了……”
“啊这，那咱们应该算是赚了？”
“我也觉得，那就别折腾了。”
“好。”
“这老板不错，以后多支持支持。”
给那边答复以后，顾言招呼着杜羽一起来看看菜品，两人都莫名有种开盲盒的既视感。
但很快，看着点菜单，他俩又面色古怪的对视了一眼。
只见上面。
烤茄子，烤韭菜，羊腰子，生蚝……
甚至还有更补的东西，直接占了菜单的大半。
“我丢……”
“咳咳，这些交给你。”
杜羽听完一脸懵逼的看了过去，却发现顾言已经偏开了脸。
这时，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小尴尬。
顾言直接小跑着从沙发上窜起，来到门口接过外卖。
跟外卖小哥道了声谢后，顾言没有着急关门，而是先背对着杜羽在袋子中翻出去一样东西，快速揣进自己兜里以后，才转身关好门，一脸淡定的走进屋子。
“还买啥了？”
杜羽好奇的瞟了过去。
“酒啊，烤串怎么能不配酒呢。”
看着顾言从袋子里掏出来的一小瓶40度的威士忌，杜羽嘴角一抽。
“这玩意你能喝吗？”
“嘿嘿，不是我喝，给你准备的，一会看我露一手给你兑一个。”
说着，顾言又从袋子里掏出一瓶可乐，显然打算把两者兑在一起。
“这个才是我的。”
话音落下，一罐0.5度的奶啤被顾言拿着在杜羽面前晃了晃。
杜羽失笑一声。
“这是打算让我单方面不醉不归是吧，别自己先趴下哦。”
“那必不可能。”
……
两人直接开动，边喝边吃。
“给你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顾言举起自己这边的一串羊肉串递了过去。
杜羽直接咬住上面的肉，然后顾言轻轻拉动签子，将肉送进杜羽嘴里。
“嗯！确实可以。”
杜羽眼睛一亮，随后揶揄的看向顾言。
“你也尝一串我这个？”
顾言嘴角一抽，瞥了眼杜羽那边的几份大补，赶紧摆了摆手。
“还是你自己享受吧！”
杜羽轻笑一声，几杯酒下肚，此刻他的面色已经有些红润。
而对面0.5度的奶啤都没喝几口的顾言，不知为何，面上也略带霞色。
放下一根吃完的签子，顾言忽然抬头看向杜羽，薄唇轻启。
“羽子，你有什么愿望吗？”
杜羽愣了愣，甚至一时间停下了嘴里的动作。
“愿望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期盼的。”
“那比如旅游呢？到处看一看？”
“这个呀，也没几天了，岂不是要变身旅游特种兵才行，哈哈。”
“其实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或者说，能跟你平静的在家待着，就已经让我很舒服了。”
听到他的回答，顾言怔了怔，随后静静的看向杜羽那坦然的眼睛，视线交叠，然后错开，顾言默默偏开头，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酸。
“要说愿望的话……其实最大的一个，应该是希望，如果我消失的话，你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哦。”
“所以，言，可不可以答应我这个请求呢。”
顾言沉默片刻，随后轻声开口。
“羽子……我可以答应你这个。”
“我也……一直知道你的想法。”
“包括你拉着我去认孙奶奶当干奶奶，拉着我认识福利院的大家，我也明白你的意思。”
“但是……”
“羽子，我想说的是……”
说着，顾言抬起头，一双蕴着薄雾的星辰眸凝视着杜羽的眼睛。
她轻轻张口，话音因蕴藏的情绪而带上了一丝颤抖。
“你帮我找好了退路，找好了新的避风港。”
“但是船从生来就不是为了静静的停泊在港湾。”
“船的归宿……是大海。”
“航向风浪的孤舟……”
“怎么可以……没有锚呢……”
顾言的话音停顿在这里。
而杜羽，他已经呆住了。
看着面前双眸蕴着晶莹，尽力维持着平静的顾言，哪怕她的最后一句没有说出口，杜羽也明白了她要说的。
[你是我的锚。]
这就是顾言没有出口的最后一句。
……
“给我喝一口你那个。”
顾言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或者说她本就没想要杜羽回应什么。
她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倾诉出来，倾诉出连她自己也迷茫的情感。
她能感觉自己现在对杜羽的情感超越了一般的友谊，但又没有到那种地步。
一把拿过杜羽那剩了小半杯的兑了可乐的威士忌，顾言直接一饮而尽。
随后被辣的面上的酡色更甚。
把空杯子轻砸在桌子上。
“呼，说出来了就是爽，没事了，继续吃啊。”
顾言直接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一脸轻松。
她的转变直接让还沉浸在刚才的情感中的杜羽面色一滞，随后他轻轻笑了一声，同样继续大快朵颐起来。
不过吃着的同时，杜羽的眼睛却不时的瞥向身前的顾言。
[看来，我也该好好的明确一下我的内心了……]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喝了杜羽那小半杯的顾言已经感觉自己有些微醺了。
而她对面的杜羽比她还要进入状态，杜羽感觉自己已经有点要醉的意味了。
因为在他眼中，此刻对面的顾言在他心里那过去兄弟身份带来的限制已经越来越弱了。
至少在这一瞬间，杜羽明白了。
他确实心动了。
顾言看着杜羽又慢慢举起杯子，轻轻伸出手将之按住。
“行了，别喝了，就喝到这吧，你喝躺了我现在这样可照顾不了你。”
嘴上是这么说，但顾言心里想的其实是。
[听说喝多了好像就……没法……]
轻轻摇了摇头后，顾言缓缓起身，朝着主卧走去。
“等我会，有点事。”
走着，她还回头警告了下杜羽别再喝了。
杜羽听话的放下杯子，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进入主卧后，顾言轻轻靠在门上，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随后从兜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盒丢在了主卧的床上。
忍不住扫了眼后又快速挪开视线。
伸手拍了拍自己炽热的面颊，顾言走到衣柜旁，轻轻将柜门打开。
随后，身上沾染了烧烤味道的半袖和长裤被她叠好放在了床边的矮凳上。
扫视了眼衣柜里面的衣物，顾言先是翻出之前装病带杜羽看医生那天买衣服的袋子，然后红着脸轻轻的从里面掏出一双白色过膝长袜。
将之仔细的穿戴在自己现在那双纤细嫩白，曲线完美的长腿上后，顾言又对着衣柜打量了起来。
不过在纠结了片刻后，她忽然把目光放向挂着杜羽衣服的那一侧。
轻轻咬了咬唇，顾言走了过去，从中拿出一件对她来说尺码明显过大的白衬衫。
将之穿好以后，顾言感觉还是差点意思，低头扫视了一眼自己，随后她犹豫了几秒，然后咬牙做出了决定。
随着她的动作，某样平日用于山区防御的最后壁垒轻轻坠落在地。
做完这一切，感受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内心，顾言坐到主卧床边，狠狠的深呼吸了几下，勉强平静下来。
随后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主卧门的方向。
客厅里
杜羽一手支着脸，一手拿着顾言要求以后就没再喝的杯子默默摇晃着。
忽然，主卧传来了顾言的招呼声。
“羽子……你过来一下。”
语气听着有些颤抖。
杜羽挑了挑眉，察觉到顾言话音的异常，快速起身。
等他推开门进去主卧后，瞬间呆呆的定在了门口。
看着那坐在床边的人儿，看着那盖过胳膊，耷拉出一截的宽大衬衫，看着那因为紧张而并拢着并且侧倾着支在地上的白丝长腿和一对玉足。
杜羽慌了。
他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坐在床边的顾言瞬间炸毛。
“你要是敢推门出去留我一个人在这丢脸，咱俩就绝交！”
“过来！”
听到顾言的话，杜羽咽了口唾沫，僵僵的迈起腿，但看那速度，比拄拐的老爷子都不如。
顾言一咬牙，直接从床上起身，走过来揪住杜羽的领子拽着他坐了回去。
“等，等会……言……你这样我快控制不住了……”
“那就不要控制了。”
涨红着脸，看向杜羽那带着一丝挣扎的眼眸，顾言将杜羽的上身拉着俯低下来，贴到他耳边柔声开口。
“还记得我刚说的吗？”
“出海的航船怎么可以没有锚呢。”
话音落下，她顿了顿，随后继续颤声道。
“既然即将航向百慕大……”
“那就把锚和船连接在一起吧……”
“我的船长……”
一双藕臂轻轻环上杜羽的脖颈，放弃支撑的顾言带着他一起，向后倒在了主卧的床铺上。
一同倒下的，还有杜羽的最后一丝理智。
一双大手轻轻抓住一对纤细的手腕，随后，身躯慢慢低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