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活活饿死衡阳子一行人!
鲍无涯更是听不得这些,提着剑就抵上詹景灵的脖子,“皇上还不明白,这是上天给我们降下的惩罚,詹景灵这等畜生早就该下地狱!”
詹景灵配合地仰起了脖子,“我这一辈子,吃喝玩乐样样都足够了,这条命不稀罕,要杀便杀,不过那些珍宝就要永远藏着了。”
皇上终于做了决定,“无涯,把剑放下来。”
次日,大批军队从盛京出发,先去往阜中拉粮,后加急赶赴重建大西北。
而在正午,盛京刑场上押上来二十七人,斩官宣读完詹氏百年来的罪状,无数百姓哀嚎要予酷刑,午时一刻,集体斩首,鲜血蔓延。
鲍无涯刚回沙场,相熟的将士问,“大人不去瞧那恶人詹景灵斩首吗?”
他冷哼一声,满目冰冷,“天下不公,不狠不活,大庆的黑暗从未变过,呵呵……这盛京,不守也罢!”
“去召集弟兄们,拿起长枪,与我一同往大西北去救人,真正的恶战在大西北!”
大西北地动的那一刻,定格在无数人的脑海中。
是不知天地为何物、人生之存在的荒谬之感,是一人毫无反抗、应对能力面对大自然的咆哮发怒,只有恐惧在心中,根本意识不到哀嚎得有多么大声、多么撕心裂肺。
上一刻还在做着平常事情的人,从坍塌的缝隙中坠落,躯体就像是纸张一般单薄破碎,被砸中的后背、被刺穿的大腿、被压碎的脖颈,奇形怪状、超出认知。
当日,鹅毛大雪很快占据整片天地,慕蓁熹骑着快马去追吴正珩,前方正是紫色的霞光,她喊着吴正珩的名字,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为首的吴正洹看过去,“呆在原地,我去去就来。”
吴正洹迎了过去,漫天大雪中,慕蓁熹渐渐到了跟前,“大、大、大公子?”
这是好多次了吧,她总是很讶异地叫他大公子。
吴正洹控着马过来,“可是有要紧事儿?”
“不是,不是阿珩带队吗?”
慕蓁熹的脸蛋红扑扑的,一路跑来气喘吁吁,声音在雪白天地之间显得十分低落。
知道是误会了,吴正洹看向回去的路,“雪太大了,你不能一个人回去,跟着我们走吧。”
慕蓁熹犹豫着,没想到一会儿的时间雪就这么大了,就怕风雪交加、道路难行。
她也知不能任性,点了头,“给大公子添乱了。”
两马并肩往灰白中的队伍赶去,就在这时天地晃动,马声嘶鸣,慕蓁熹惊呼着,“地面在动……”
吴正洹的马儿先一步摔倒,慕蓁熹下意识伸出手拉住吴正洹,他借了力上慕蓁熹的马儿,巨大的轰鸣声中夹杂着将士们的尖叫和马儿的长鸣。
“抓紧我……”
这是慕蓁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记得身体失控,似乎在地上滚得疼痛,又似被一股力量往某处拖着。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身边是吴正洹冰冷的躯体。
只是微微抬手,身体就传来沉重的疼痛,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她自嘲地想,在地震中捡到半条命,这算不算是穿越之人的好运气?
可是在之后漫长绝望的等待救援中,她才明白,那些在地震中快速死去的人,或许经受的痛苦还要少一些,而吊着半条命,没有水和食物,天气十分寒冷,这无异于折磨人的躯体和灵魂的酷刑。
她尽力爬得离吴正洹更近一些,探上他的鼻息。
可是太冷了,她的手像是带了十几双厚厚的冰手套一般,没有知觉,完全感受不到吴正洹的气息。
她僵硬地拍打他的面容,“大公子,醒醒……吴正洹!吴正洹!”
他一直没有动静,寒冷让慕蓁熹尽可能地贴上他的身体,尽管两个人都是冰冷的,可靠近着总能有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四下是黑黢黢的,看不到一点光,空气也是混沌的。
慕蓁熹时不时叫着吴正洹的名字,她还听到了其他怪异的动静,她叫了几声没有回应,许是一同坠落的马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隐隐约约听到人的啜泣的声音,让人寒毛直立,她对着虚空问,“是谁,有人吗?”
声音停顿了些,过了一会儿有人问,“是、是喜儿姑娘?”
是认识的将士!
慕蓁熹心中燃起希望,“是我,你怎样,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只有我一个人,就在我们队伍停下的地方,裂开了好大一条缝隙,兄弟们……兄弟们都掉了下去……只有我,只有我……”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经历了巨大的灾难,根本控制不住情绪,即便是面对小夫人,将士也控制不住情绪,哽咽着道:
“我看你与大公子不归队,就过来问安排,谁知道……就这么几步,生死之遥……”
就这么几步,不远的地下是跟着一起出来的兄弟们,听不到声音,很有可能全都丧生了。
是每日清晨打着招呼,或骑马、或跑着往村里各个需要帮忙的地方去,是会主动给人搭把手,是盼望着能过上好日子,是想要挣得一点功勋的普通人,是万万千千个你我他。
可世事无常,让人恍惚。
冰冷的雪团从地面缝隙掉落下来,慕蓁熹的心像恶狗扑食一般急切,但动作却是极其艰难缓慢地,将雪团吃得一干二净,回头看到吴正洹,“对不住,忘了你了……”
可是吴正洹一直不醒,身体也是冰冷的,莫不是早就……
慕蓁熹不敢想,她探寻着他的脑后还有四肢,没有见到伤口,可是为什么不醒呢。
又有雪团落了下来,慕蓁熹把雪放在吴正洹的嘴边,他的唇发干发紫,脸似乎也有些肿。
慕蓁熹舔了舔自己裂开的唇,塞了一大口雪团入口中,捂化了,温暖了,看着吴正洹的面容,轻轻覆了上去。
如此往复着,她也不知道喂了多少雪团,肚子一直叫着,身体各处都是干瘪的,不远处的将士也很久没有发出声音了。
她也没有了力气,倒在吴正洹的身上,恍然听到他在唤着什么,“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