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牧适时出现,在旁观完全程,调侃:“孟总还真是受欢迎,走到哪都有人追捧。”
孟鹤行没理会他打趣的话,视线从不远处徐来的身影上移开,勾唇淡笑:“江总也不遑多让。”
叶家还是钟意孟氏的,即使弄了这么多陪衬过来,也丝毫不减和孟氏合作的念头,无非就是想当东道主拿乔,好让自身利益更上一层楼。
撂下宾客,让儿子和孙女招呼,叶老爷子带着孟鹤行进了书房,正中间摆了张上好的檀木桌子,中规中矩的样式,旁边摆了饮茶桌,两人就这么落了座。
叶老爷子一边冲茶,一边和孟鹤行探讨,议论着那块地的价值。
或许,远远不止一块地,还有孟叶两家的合作之路。
热气沸腾,渲染皮肤。
柔韧的叶子在茶杯里翻腾着,不多时,一杯泡好的茶被递到孟鹤行面前,他十分给面子地端起,饮了一口。
“好茶,手艺也好。”
孟鹤行将瓷杯放下,眼神温和。
此时,不论茶好不好,该有的礼数少不了,他静静看着叶老爷子端起那杯青绿的茶水,先是在鼻尖旁嗅了嗅,而后才品了一小口。
随后咂咂舌,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
“做生意啊,就跟喝茶一样,急不得,一步一步来,才能走得踏实,一步走错了,后面就全乱了套了,与其火急火燎地闷头干到最后发现白费功夫,还不如一开始就多加小心,每一步都走踏实,这样省时又省力。鹤行啊,你说呢?”
孟鹤行眉眼晕染了些水汽,整个人显得温和清隽,听完老爷子的话,不动声色地捏着茶杯又饮了一口,细细品尝,而后喟叹一声:“各有千秋,做生意,有时候往往就需要敢闯敢干的劲儿,快刀斩乱麻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他朝老爷子举杯:“您说的也对,各自看法不一样。”
叶老爷子笑了笑:“年轻人的思维就是和我们这辈人不一样,我家舒喻也是你这个想法,相反,我和她爸倒是保守了。”
话题不知怎么引到这个方向了。
叶老爷子倒真是热衷于这个问题,笑呵呵地问:“刚才舒喻说你有看上的人?”
孟鹤行颔首。
“那倒是可惜了。”叶老爷子一脸遗憾的模样,“还说舒喻至今也没婚配,介绍你俩认识认识呢。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没听说?”
老人锐利的眼神,透露着几分精明,明面上是打听,实际上却是无形中增添了压力。
孟鹤行端起茶,轻吹了两下,眸色微明,目光轻轻扫过对面,笑意不减:“这个不方便告知。”
叶老爷子手指点了点:“你们年轻人的事啊,我不管。”
后来絮絮叨叨,孟鹤行旁敲侧击,想打听点内情,但叶老爷子嘴上说得好听,实际操作起来,倒是推三阻四。
他也没再继续问,散场时被人送出去。
宾客零零散散走的差不多了,江泽牧也不见踪影,见他似是张望。
叶舒喻主动告知:“江先生接了个电话,先行离场了。”
孟鹤行点头示意,道了谢。
许程将车子开到门口,他跟叶家人到了别,才不疾不徐地坐进车厢。
后座上静谧,孟鹤行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喉结若隐若现地上下滚动着,下颌线条流畅,眼尾稍微泛红,是酒意上头。
许程从后视镜看他好几眼,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路忍着回酒店,在电梯里,孟鹤行见他吞吞吐吐的犹豫模样,淡漠地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脱着腕表:“怎么?”
声音很淡,尾音有些低沉,在空旷安静的空间里,莫名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许程不敢耽搁,道:“冬城有个消息,关于太太的。”
孟鹤行扫他一眼:“司隐怎么了?”
“太太的哥哥找到了。”
搭在腕骨上的手指动作微顿,男人眉眼凌冽,气压沉沉,默不作声地将东西收起,袖口散开。
许程不敢多言,只冷静听从吩咐。
而后,又问:“孟总,我们需要提前返程吗?”
“这两天有什么安排?”
“明日叶总带我们去实地勘察,下午要去土地竞价现场,大概夜晚结束后,就没其他事情。”
电梯抵达,孟鹤行率先出了轿厢,步调平缓:“那就订明天夜晚的机票。”
许程应着:“好的。”
——
司隐请了一天假,在警局待了大半天,后来又将李秀送回去,夜深人静了,李秀白天折腾累了,早已经沉沉睡去。
她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仰躺着,眼朝天花板,白炽的灯光清亮,莫名增添了一股冷感。
脑海里走马灯一般,画面飞快闪过。
一会儿是关铮冷漠的眼神,一会儿是他挣扎着的模样,还时不时回荡着夏长延的那几句话。
司隐翻来覆去,在沙发上思绪极乱。
指尖狠狠嵌入掌心,她只觉得今天的所有就像一个莫大的玩笑。
沉默片刻,她幡然起身,捞起手机,拿着钥匙出了门。
夜色已晚,街道上鲜有人走动。
她打车去了以前高中时期的中学,旁边那家馄饨店灯还亮着。
幸好。
还有最后一份,打包之后,透着热度的盒子被她捧在手里,又跟着出租车去了警局。
夜晚安排了人值守。
夏长延打过招呼,值班人员也一眼认出她来。
将她带到关铮所在的房间,隔着道门,能从半截窗户上看到里面的情形。
司隐眼眶温热,捏着饭盒的手指蜷缩在一起,指尖用力到泛白。
里面的人躺在单人床上,一只手腕被拷在床头,衣服都没脱,就这样直愣愣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司隐忍住泪意:“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的。”值班人员说,“不过不能关门,有事及时叫人,现在关铮情绪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犯瘾,他失去意志时攻击力很强,我们得保障你的安全。”
司隐点头,语气极低:“谢谢。”
值班人员站在门口:“你进去吧,最多半个小时。”
门半掩着,屋子不大,是休息室临时收拾出来的,床还是单人折叠床,关铮高挺的个子睡在上面委实显得有些可怜。
此时他平躺在床上,额前碎发微垂,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凌冽,只不过左边眉骨处有一条淡淡的疤痕,眉毛也缺了一段。
她将馄饨放在小桌上,床上的男人瞬间睁开眼,敏锐的洞察力,和他之前一模一样。
也许早在她站在门边时,关铮就已经醒了,但是一直沉默到现在。
馄饨的香味散发出来,带着一股热气。
司隐半蹲在床前,打量着男人的样貌,从眉毛到嘴巴,都和三年前一般无差,唯一发生变化的,就是看起来更凌厉了。
关铮躺在床上也不说话,任由她看来看去,许是今天被围观的次数多了,也不觉得稀奇。
“哥。”
司隐手指微动,想去触碰他自由的那只手,却不曾想被对方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