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江父只是顺口一提,并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话题。
江家关系简单,江父江母只有江泽牧这一个儿子,本来想着子承父业,等江父退下来之后,他的位置让江泽牧顶上,但是江泽牧无心官场,反倒是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
江父开明,倒也是随他去了。
晚餐还在准备,江父叫了孟鹤行等人去书房谈话。
江家宅院是两层式,书房设在二楼。
关上门,家里佣人送上茶水,掩门出去。
江父坐在书桌之后,目光扫过对面的几个年轻人,视线掠过许程的时候,不由得顿了一下。
开口笑道:“小许跟着你好几年了吧?我印象里,你俩从毛头小子的时候就在一起,这么些年,小许也算是并肩作战的好友了。”
孟鹤行品了口茶,动作慢条斯理地将杯盏放下,瓷器碰到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唇角轻勾着:“江伯父记性好,许程确实一直是我的助理。”
许程微颔首。
江父笑:“我就说,不是心腹,你也不会走哪都带着。”
“用习惯了。”孟鹤行抬眸,目光锐利,“许程倒是知道我的处事风格。”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孟鹤行挑眉,状似诧异道:“这话怎么说?”
江父眸色深沉:“前段时间,你家那位三少,和宋家人一起联系上我,想在南城发展,问新动向,看这样子,像是想和你分庭抗礼。”
孟鹤行神情淡定,抬手捏着茶盖拨了拨茶水,说:“还有这事?”
“可不是,那段时间我正忙,也没给准信,只拖了几次,后来,他们就没找我了,不知是不是换了目标。”
“多谢江伯父告知这个消息了。”孟鹤行动作微顿,放下茶盏,“其实,此次来,还有个重要的事情想要江伯父帮忙。”
“你尽管说。”
“季行长说最近上面政策变了,关于房地产这方面的动向,还烦请江伯父偶尔能告知一二。”
江父笑:“这是自然。”
孟鹤行又问:“上次融资的事情已经结束,不知道资金什么时候可以拨下来,您也知道,孟氏准备投的那个新项目,动起工来,确实消耗较大,现在刚测完水质,剩下的动作起来也快,招标项目书还被压着呢,只差资金流一下来,很快就能动工了。”
“不必担心,泽牧之前替你问过,也就这几天的事。”
孟鹤行闻言,神色轻松许多,笑道:“那就谢谢江伯父了,什么时间有空,我做东,老爷子也老念叨您呢。”
江父起身,摆手:“老爷子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有时间我自会去探望他老人家,但最近是真没空,查得紧,天天严阵以待。”
孟鹤行目光扫过男人的侧脸,又落到眼前冒着热气的茶盏上,不紧不慢地跟着起身,袖口平展,西装落拓。
从江家吃完饭出来,夜色渐浓。
彼时已经快九点,许程先一步将车子开过来,等着孟鹤行和江家人告完别,坐进车内时,才发动引擎。
江家宅院远远敞开,映衬微凉月色。
孟鹤行在后座,揉了揉太阳穴,侧脸轮廓分明,倒映在车窗上,勾勒出一道异常立体的剪影,光线明灭,眼神犀利。
许程边开车边注意着后座的动向。
只见孟鹤行松垮自然的往后靠着椅背,指尖在车玻璃上轻敲,语气随意,问:“调查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许程说:“林明森目前还在山洛,这两天没出去过,至于有没有和司栋联系,暂时不清楚,我们的人一直跟着,有情况会立马告知您。”
孟鹤行嗯了一声,眼皮子一抬,看向前方。
许程犹豫着,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孟总。”
孟鹤行抬眸。
“据汇报,太太的哥哥,前几天也曾出现在山洛。”许程手控着方向盘,“似乎也在追查这件事。”
他没敢提那人名字,身为孟鹤行多年的助理,对老板的私事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许程不用明说,他自然知道这个哥哥肯定不会是司北泊。
孟鹤行神情照旧,只是伸手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扬眉,没出声。
车子行驶过高架桥,无数光影浮动,从车窗透进来,照在男人眉眼上,将身形勾勒成一副剪影,修长挺拔,轮廓深邃。
到了下榻酒店,孟鹤行没让许程跟着,径直走进预定好的套房。
顶层设计,一面是整片的落地窗。
半个城市都匍匐在脚下,不远处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依然在深夜里顽强地矗立着。
孟鹤行站在窗前,脚下是柔软的地毯,他指尖夹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凑在唇边吸着,眸子半眯,无声眺望着远处的景色。
——
接到明斐媛电话的时候,司隐正在一遍遍调整着乐谱的调子。
手机铃声大作,在空旷的休息室回响。
司隐看着来电显示愣了会儿,心地蔓延出些许躁意。
划开接听键,那边妇人轻柔的嗓音便传进耳朵。
明斐媛的声音带着几分窃喜,慌忙开口:“影影,今晚有时间吗,来家里吃顿饭吧,妈做了你爱吃的菜。”
语气里流露出一丝迫切。
司隐听得出她的确是想见自己,抬手看了眼时间。
明斐媛又说:“你爸今天不在,你哥这几天也跑的没影,早出晚归的,就我们母女俩,吃顿饭,妈妈也很久没见你了,上次本来想着让你回家吃饭,但那天鹤行不是说你俩约好了吗,妈也没强求。”
算算日子,巡演结束已经近一个月了。
司隐将曲谱放下,看了眼接下来的行程,话到嘴边了,还是犹豫着吞了回去,说道:“好,我可能晚点过去,现在在忙。”
明斐媛高兴了,连忙应着:“哎,好,妈等你。”
电话挂断,司隐已经没了那份镇定的心思。
给李秀拨了个电话过去,告知她今晚不在家吃饭的事情,对方说好,又仔细叮嘱着,两人聊了几句。
坐在位置上整理东西,谭希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消息,风风火火从门外闯进来,直接往她身边一坐。
气都没喘匀,就开口:“听说孟氏成立五十周年的庆典纪念,要从我们公司找人。”
司隐一愣,微微拧眉,似在纠结这消息的真假,问道:“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听公司的人说的呗。”谭希摊手,“刚才过去的几个小模特都在八卦,说不定就被选上了呢,说真的,你就不好奇啊?”
司隐扫她一眼:“不好奇。”
“嘁,你这人,太无趣了。”
“哦。”
谭希掐她一把,伸手就去挠她痒痒,被司隐反手捉住手腕摁在沙发上。
见打不过,谭希只好求饶:“哎哎,松手,疼啊。”
司隐倒是耐着性子问:“还动不动手了?”
谭希讨了饶,才得到一丝喘息的空间,揉着肩膀,问:“今晚去吃那家烤肉吧,听说还有自家酿的米酒,我馋了。”
“今晚不行,回司家吃饭。”
“行吧。”谭希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在你又要回家看那个人脸的份上,我就不蹂躏你了。”
“……”司隐没理她。
谭希又开始八卦,举着手机问:“上次你说祁影后是孟鹤行的红颜知己?今天她就被拍到和别人同进同出了。”
司隐敛着眉,往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高位热搜上赫然是一张模糊的照片,男女都是半侧着脸,男人拥着女人的肩膀,两人对视笑着。
虽然说只见了一面,但是司隐隐隐约约认出来照片中的男主角是谁。
她收拾好东西,大咧咧往沙发上一躺,整个身子宛如一道入了水的鱼,伸着懒腰,舒缓着腰背的酸胀感。
谭希翻着评论,边看边吐槽:“这男的谁啊,长得还挺帅,只是个侧脸,看着就不输你家那位。”
司隐就着她的话,脑海里已经自动浮现出画面。
不得不说,孟鹤行的这帮兄弟,都是宽肩窄腰的大长腿,许是人以群分,这些个公子哥养尊处优,模样倒是也不差。
起码,单拎出来,每一个都是让众多女士梦寐以求的对象。
就连她最烦的司北泊,模样也没得挑。
司隐耸肩,休息够了,又开始往工作台的方向走。
谭希跟过去,追问:“看你这样子,认识?”
“谈不上。”
“真认识啊?”
“孟鹤行他朋友。”
谭希手撑在桌面上,眼眸流转,嘴角勾着笑,一副八卦的样:“跟祁佑清有交集?什么关系?看这亲密程度,八成是个老情人。”
司隐指尖一顿,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谭希乐了:“真让我猜对了。”
又说:“现在知道祁佑清和孟鹤行没关系了,怎么着,人家还是洁身自好,不考虑考虑?”
司隐咂舌,语调森冷:“你不该进乐队,当狗仔多合适。”
面对调侃,谭希也不在乎,勾着她的脖子,语气娇柔的说了一句话:“我当狗仔去了,其他人还有活路吗?”
司隐:“谦虚点,口气不小。”
谭希挑眉:“那是。”
——
司隐是在路上碰见孟鹤行的车的。
当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她开着那辆奥迪亦步亦趋地跟着前车的屁股,目光到处兜转时,发现旁边那辆黑色的库里南眼熟极了。
再一看,副驾驶上的车窗降下,孟鹤行那张刚被讨论过的俊脸就出现在眼前。
两人隔着段距离对视,又双双扭过头去。
本来以为碰见只是偶然,毕竟她回司家吃饭这事,暂时只有明斐媛知道,而对方也是个不会撒谎的性格。
说只有她们母女,应该就是了。
所以,当司隐前脚将车停在司家大门,后脚就从反光镜里看见刚才在路上遇见的那辆库里南缓慢驶入庭院时,还愣了两秒。
等孟鹤行停好车子,走上前来,敲了敲她的车窗,微俯着身子,勾着唇问:“还不下来?”
司隐后知后觉,解开安全带,见他退后,打开车门,一条腿刚落地,就问:“你怎么在这?”
男人的脸色未变,说:“找司北泊有事。”
司隐了然。
屋内人听见动静,着急忙慌地迎出来,招呼着两人进屋。
司栋确实不在,家里就明斐媛和何姨在,两人在厨房里捣鼓什么。
管家将人迎进来,又倒上茶水。
明斐媛乐呵呵地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跟孟鹤行和司隐说了几句话,又说:“北泊等会儿就回来了,刚在路上说今晚回来吃饭。”
孟鹤行倒是没坐着,起身跟着司隐一起往厨房去:“他跟我说过,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影影也来了,真是凑巧了。”
锅里蒸着香芋排骨,丝丝香味从缝隙中透出来。
司隐嗅到熟悉的味道,难免心情雀跃许多。
明斐媛怕两人拘在这也没什么意思,将司隐“赶出去”,让他们自己在附近转转。
司隐不想出去,但是孟鹤行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在厨房看,他也站着,倒是让明斐媛和何姨不自在。
于是,她只能转身出门。
司家庭院里种了许多蔷薇,粉的白的都有,一大片环绕在篱笆上,簇拥成一团,翠绿的叶子衬托着娇柔的花骨朵,倒是格外好看。
司隐感受着傍晚的凉风,忍不住往那边走了走,蹲下身,用指尖轻触着柔软的花瓣,嘴角不自觉浮现出笑意。
暂时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孟鹤行也不出声,只静静地隔着两三步的距离,等她看够了,才打量一圈花海,垂眸低笑:“以后我们家也种点花吧?也种这个怎么样?”
司隐蹲在那里,看着垂到地面上的枝条没说话,头发垂落下来,侧面只能看见挺翘的鼻尖,还有长而卷的睫毛,抖动着,似鸦羽般顺滑。
“海棠也不错,都种一点吧。”
孟鹤行走近,停在她脚边。
司隐眼眸垂下的时候,能看见视线内的黑色皮鞋,以及整洁的西装裤腿。
男人的嗓音清润,就如他给别人的感觉一样。
但是司隐知道,孟鹤行并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润有度,他骨子里同样有商人的精明和冷血,只不过,是分人而已。
或者说,并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