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北泊近日正忙着司氏新开发的那个楼盘,刚应酬完,抵达公司时,在正门口下了车。
不远处停的那辆,正是司父出行常开的车。
司栋正站在车门前,似乎与后座的人说着什么。
司北泊心里的疑虑一直未散,见状,难免好奇,朝那个方向迈去。
“爸。”
随着声音的出现,那辆车转个弯,调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司栋转身时,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还是落入了司北泊眼底。
他眉峰微凛,眸子眯起朝着车子原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车里还有人?”
“啊,对。”司栋缓过神来,“是我的一个工作伙伴,我让司机送送他。”
“工作伙伴?和司氏有过合作吗?”司北泊问了一句,总觉得哪里奇怪。
司栋已经松了口气,语气严肃几分:“很早之前的事了,你不认得。”
父子俩一同往公司内部走去,司北泊虽然觉察出异样,但司栋除了最开始一瞬间的不自然,现在已经和往常无异,询问他最近跟进的新项目的情况,他一一答复了。
办公室在同一层,这幢大楼的顶层,只分了一东一西,司北泊的办公室在西边,另一间,是司栋的,中间隔了小型会客厅。
“北泊。”出了电梯,司栋突然发话,“今晚叫司隐回家一趟。”
提到这个名字,司北泊的戒心一下子升起,不为别的,只是每次司栋叫司隐回家都不太愉快,绝不仅仅是简单的父女叙旧。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好端端地叫影影回来?她最近……”
“怎么?”司栋脚步一停,狭长的眸子裹着世俗的精明和凌厉,“回家吃个饭都不行了?她要把自己当作我司家的女儿,不用说也知道经常回家看看,你看看小烟,你再看看她。”
“爸!”司北泊喉间泛苦,“要论,也是我们对不起影影。”
“你少给我废话!”司栋此刻真的动了怒,“你要是不打,我亲自给她打。”
司北泊只感觉到头疼,这比他处理一整天公司事务还要令人烦躁,司栋这人说得出也做得出,若是真让他主动联系司隐,以这俩的性子,怕是闹得更僵。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深叹了口气。
*
下班时是司北泊来接的。
司隐收到对方的信息,给了应答,而后给余妈去了个电话,告知夜晚不必准备她的晚饭。
路上,两人沉默,明显都心不在焉。
司北泊边开车边观察副驾驶上司隐的神情和反应,眉头紧皱着,一直没松开过,在岔路口等绿灯时终于忍不住说:“爸叫你回家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你也别和他犟,听着,做不做的还不是看你自己。”
司隐有段时间没和司北泊碰面了,对他的态度不冷不淡,此时听他叮嘱,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没吭声。
“你也别怪我让你忍,爸那个人你也知道,他刚愎自用,绝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你和他犟,讨不着好,何必。”
司隐冷哼一声:“就是你们一直顺着他,才让他更变本加厉。”
“毕竟那是长辈。”
“长辈?”司隐声音平淡,“他对你们来说是长辈,是父亲,但对我可不是,你大可不必把我们混为一谈。”
这话在理,司北泊被怼的哑口无言,叹了好几口气,想劝,发现自己实在没有立场,于是作罢,只在下车时,拉住司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了一句:“我们都盼着你能经常回来,特别是妈,不管怎样,你都是她的女儿,我的妹妹。”
司隐被限制住动作,眸子从男人微微蹙起的眉峰上扫过,无形中彰显着坦然和冷静,不得不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明斐媛从司北泊这得的消息,亲自做了好几道司隐爱吃的菜,几个人围在桌前用餐。
一家人,除了明斐媛有几分心情,剩下几人都藏着心事。
司北泊偶尔给司隐夹菜,心里一直忐忑,观察着司栋和司隐的各自神色,前者稳重自若,似乎将人叫回来的不是他,后者泰然处之,没有一丝焦急的样子。
这顿饭安然无恙地吃完,司栋终于有了动作,他饮完茶水,手指屈起,在餐桌上轻叩几下,骨节撞击发出闷声。
眼睛看向司隐,低沉着声音道:“跟我来书房一趟。”
司隐原地等了几秒,一双眸子疏离淡漠,看不出情绪,起身跟了上去。
司北泊原本想跟着一起,却晚了一步,只听见门锁落下,厚重的门板隔开了书房和外面的世界,一丝声音也传不入耳朵里。
他斜倚着门框,思考着这次谈话内容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
书房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
司隐站在办公桌前,目光直视着坐在转椅上的司栋。
她沉得住气,对方也沉得住气,但是话题总要有个开始,司栋今天叫她回来,先一步落了下风,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又忍着性子开口:“孩子的事,考虑好了吗?你和鹤行早点要孩子,对我们两家都好。”
“如今孟家孙辈三人,鹤行坐稳了继承人的位子,但那个老三也不是没有野心的,不久前还和宋家定了亲,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争点气,有了孩子,你俩的地位更稳,司家也能沾点光。”
司栋眼里的算计,毫无遮掩地彰显出来,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和他血脉相连的骨肉,而是只谈利益的合作伙伴,他的语气自然极了,似乎她就应该跟着他的思路去做。
司隐冷嗤一声,眼底没有温度,毫无表情的看向沉浸在幻想世界里的司栋,内心厌恶至极,却鉴于没有足够的证据揭露他而硬生生忍下。
此时听他再次拿孩子作幌子说事,直截了当地回怼过去。
“真为了司氏好,就把精力都放在正经事上,整天想着捆绑孟家。”司隐双手撑着桌子,“孟爷爷无非是看在你是故友之子的份上多加帮扶,孟鹤行碍于两家世交,更何况你又是长辈,所以对你多加忍让,你真以为别人都欠你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司栋冷眉,语气严肃几分,“你是司家的女儿,就该为司家做事,你看看你姐姐……”
“别拿司烟说事,她和我不一样。”
“我这是为你好,你反而不识好歹。”
“为我好?你不觉得可笑么。”司隐嘴角轻扯,勾出一个嘲讽的笑来,“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无情无义,虚伪至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也许是今日碰见司栋和林明森见面,司隐想到了他们合谋残害关国伟的嫌疑,此刻看他,已经是憎恨的程度。
“司隐!”
“怎么?我说错了?”
司栋脸色难看,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我是你老子。”
“呵。”司隐嘲讽,“那你这父亲做的可真容易,不用你生,也没要你养,现在倒是摆起架子了,司董,你真以为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
“今天把话说明白了,我不会给司家任何帮助,也不会劝孟鹤行帮扶你,一丁点都不会,你能分到孟家的一杯羹是你的能耐,别打我的主意,这是我第一次放到明面上说,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
司隐看了一眼脸色已经铁青的司栋,转身离开,手指刚碰上门把手,又微侧着脑袋说了一句:“孟爷爷如今已经放权,孟鹤行掌控全局,以你作死的程度,哪天司孟两家的姻亲不在了,你猜孟鹤行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包容你?”
“你什么意思?”司栋反应极快,从话里提取出重要信息,“司隐,我告诉你,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不然你那个养母和养兄出了什么事,可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司隐指尖掐入掌心,竭力维持镇定,“你放心,他们若是出了任何意外,你也绝对逃不过,不信试试。”
“孽障。”
司隐开门的那一刻,玻璃杯在脚边炸裂的动静和一把被门外人拦腰抱着躲开的动作同时发生。
杯子碎了,她丝毫没有伤到。
司栋气极的声音霎时间小了许多,司隐的腰上横揽着一条有力的臂膀,深邃立体的冷漠脸庞映入眼底,来人眼底蕴藏着晦暗,眉宇间夹杂着几分戾气,与平日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相差甚远。
司隐才发泄完一通,完全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直到被轻放在地上,飞走的神绪才得以回笼。
“你怎么来这了?”
“伤着没?”
两人同时开口,孟鹤行俯身查看她小腿的动作慢了一拍,见无碍,才在她肩头拍了拍,而后,目光径直落在不远处的司栋身上。
薄唇淡勾,声线冷冽,不掺杂一丝温度:“自家人,何必动这么大火气,爸,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