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的比邬鸣玉更多,更深一些。
老夫人身子本就不好,如今感染了瘟疫,太医还迟迟没有研究出能治疗瘟疫的方子,她能不能熬过去还真不好说。
指不定,这就是他与老夫人的最后一面了。
不管怎么样,孝字大于天,若是老夫人都病成这样了,他也没有去看看老夫人,日后传出去,肯定会被人戳脊梁骨,对于他想要重回朝堂不利。
更何况,无论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生母亲,如果自己连他死前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的话,恐怕将来也没有办法原谅今天的自己。
还是多亏了邬鸣玉点醒他,要不然,他再继续这么犹豫下去,怕是都赶不上见老夫人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他缓和了脸色,柔声道:“玉儿,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该去看看她。不管怎么样,她毕竟是我的母亲。”
“二爷能想通就好。”
邬鸣玉温柔地笑了笑:“我陪二爷一块儿去吧。”
如今老夫人即将倒台,她自然要更加努力稳住裴云舟,让他彻底爱上自己,也好对自己掏心掏肺,好让她找当初事情的证据!
没有人证,她不相信就连所有的物证也都被裴云舟给销毁了!
两人出了花香居,朝着寿安堂的方向去了。
快要到寿安堂时,正好碰见沈听晚带着人从寿安堂里出来,见裴云舟与邬鸣玉走了过来,沈听晚停下了脚步,远远地对着裴云舟行礼:“二爷。”
裴云舟赶忙上前,把沈听晚扶了起来,面上带了几分愧疚:“我来晚了,夫人,辛苦你了。”
他说着看向了跟在沈听晚身后被赵嬷嬷搀扶着走的十分吃力的老夫人。
老夫人面色苍白虚弱,嘴唇毫无血色,脸上写满了疲惫,在看到裴云舟以后,她的眼眸明显亮了一瞬,却在看到裴云舟身后紧跟着的邬鸣玉的时候,又熄灭了下去。
“府医已经来看过了,确认母亲就是感染了瘟疫。”
沈听晚道:“方才二爷不在,不清楚情况。
瘟疫是裴慎害得母亲感染的。他私藏了青藤穿过的衣服,偷偷放进了母亲的房间里,人赃并获,他也已经承认了,这会儿,我已经让小厮把他关进柴房里去了。就看二爷您要如何处置他了。”
“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弄错了?”
裴云舟猛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沈听晚,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不敢相信他的亲生儿子居然会对自己的母亲下此毒手!
要知道,老夫人一直都十分疼爱他,除了之前莫名其妙非要让裴景严上族谱以外,可以说是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他一分一毫,他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裴云舟这段时间有意远离老夫人,自然也不清楚老夫人已经没有和从前那样宠爱裴慎了,在他看来,老夫人那么做,无非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哪里又能知道,裴慎会做出这些事情的确是有原因的。
当然,这也不能否认,裴慎本就是一个畜生的事实。
“二爷,事实就是如此,不信,你可以问问母亲。”
沈听晚开口说道:“我知晓你不愿意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毕竟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可这一切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也没必要用这种话来骗你。
我早先就说过,他就是生性恶毒,不然当初也不会推我下池塘,只不过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罢了。”
她这话如今落在老夫人耳中格外讥讽。
老夫人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抹苦笑:“听晚说的没错,确实是裴慎害了我。”
听到老妇人主动说出这些话,裴云舟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最初的震惊过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滔天的愤怒!
老夫人如此对他,他也只是与老夫人有了隔阂,从来没有对老夫人下过杀手,可裴慎居然会因为裴景严一事,想置老夫人于死地!
要知道,裴慎现在也不过六岁的年纪!
小小年纪,居然就已经如此恶毒冷血!
连一直对他十分宠爱的老夫人他都能下的了手,还有什么是他下不了手的?
他想起自己先前为了邬鸣玉动手打了裴云舟,让的裴云舟在床上躺了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一事。
怕不是裴慎也因为这件事对他怀恨在心,对他也起了杀心?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沈听晚注意到裴云舟脸上的表情,不由勾起了嘴角。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要裴云舟对裴慎心生畏惧,不管裴慎的死活,这样,她才好借着这件事弄死裴慎。
“二爷,您没事吧?”
邬鸣玉适时上前,目露担忧,搀扶住了裴云舟。
裴云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收敛了脸上的恐慌,道:“我没事。既然他犯下了如此大错,就先把他关在柴房好好反省反省,等我想到了处理他的法子再说吧。”
“也好,那就按照二爷所说的去做吧。”
沈听晚应了。
“咳咳咳。”
老夫人忽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赵嬷嬷吓了一跳,慌忙给老夫人拍背顺气,裴云舟则是条件反射往后退了几步,深怕老夫人会把瘟疫传染到他身上一般。
好一会儿,老夫人才终于缓了过来。
她自然也注意到了裴云舟方才的动作,心底生出几分悲凉来。
到头来,真正关心自己,不怕被自己传染的,居然只有陪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老嬷嬷。
“我们还是先把母亲送去同心源吧。”
沈听晚不动声色把几人神色收入眼底,道。
“夫人说的对,还是母亲的身子要紧,赶紧送她过去吧。”
裴云舟赶忙附和道。
老夫人心中有些讥讽。
送她去同心源哪里是担心她的身子?是怕她留在府中,会吧瘟疫传染给他们吧!
就算去了同心源又如何?
太医们还没有研究出治疗瘟疫的法子来,她去了那里,也不过是和更多的人一起等死罢了!
但是将患病的人统一送去同心源集中治疗,是圣上的规定,她不能违背。更不要说如今侯府上的人,除了赵嬷嬷,也没有一个是能指望的上的了。
继续留在侯府,怕是除了赵嬷嬷,连愿意好好照顾她的人都没有。
“走吧。”
老夫人开口道,声音里多少透出来了几分悲凉。
随后几人出了宁远侯府,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同心源的方向而去。
到了同心源,之前还在建造的患者集中营这会儿已经彻底建造完毕了,不少患者都搬了进去。
门口巡逻的侍卫远远看见了沈听晚几人的马车,赶忙迎上前来,拦住了车夫,道:“马车只能到这里,不能再往前了。你们也是来送病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