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脸上洋溢着一种很耀眼的光芒,刺眼而夺目。
韩潇情不自禁跟着她的描述去畅想,如此肆意潇洒过一生,好像确实不错。
腹部突然泛上一股尖锐的疼。
他不禁皱眉,想忍一会待疼痛过去,却不曾想这股疼越来越明显,像有一把刀在刮着肠子。
喉咙突然涌上一股血腥,他下意识咬紧唇,努力憋回去。
“你没事吧?怎么突然流这么多汗?”
这屋子里也不热啊。
叶溪见他脸色不对,关切的问。
糟了,估计是中了招!
“噗——”
胸口血气翻涌,终是压不住,喷涌而出!
叶溪惊恐的盯着韩潇下巴上的血污,吓得后退几步。
“赶紧走,此处不安全!”
不安全?
这可是御城司,连这里都不安全?!
她不想多管闲事,但吐这么多血,真的没事吗?
况且,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若是见死不救,良心也过不去啊。
唉,不管了!
叶溪快步上前扶住韩潇摇摇欲坠的身体,因为他个子很高,当整个身体压下来时,如巨石一般。
“不管怎么样,我先扶你进屋,然后再去找夏安。“
“来不及!”
这毒来得如此凶猛,显然周围早已做好埋伏。
现在的御城司其他人早已下衙,留下值守的人不多,若强攻并非没有突破的可能!
“我要去地牢!”
“啊?你不要命了?这种情况还去什么地牢啊。”
“有人要劫狱!”
这么大阵仗,要劫的只可能是沙羌!
韩潇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随身佩剑紧紧握在手里,深呼吸,用内力将毒压下。
须庚才回头冲她道:“你且安心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出来!”
“你……你没事了?”
叶溪震惊的望着他下巴上残留的血迹。
刚才吐了那么大口血,怎么现在看着跟没事人一样。
“无妨。”
说完提着剑大步冲出去,并重重关上门。
乖乖,她这是什么体质?
第一次到御城司就遇上劫狱!
左右她也不会武功,待在房间里确实是最稳妥的选择。
目光落在地板上那一摊血迹,心不由一紧。
吐这么多血,人真的没事吗?
脑海里又想起之前老翁说的话,心竟微微发疼。
明明是那样贵重的身份,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可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外面已响起刀尖碰撞厮打的声音,心瞬间提到噪子口。
她在屋里找了一圈,最终抱起一个长颈花瓶小心翼翼守住门!
不知过去多久,举着花瓶的手渐渐泛酸,在快要顶不住时,外面打斗声才渐渐平息。
到底是哪方赢了?
是继续躲着,还是出去看看?
“砰!”
紧闭的门突然被踹开,一阵寒气迎面扑来。
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如一匹孤傲的狼。
“韩潇?”
她怯怯往前走两步,浓厚的血腥,混着冰凉的气息在鼻间炸开。
走近才看清,此刻的他身上满是血污。
因为穿着黑衣所以看不清楚,但只要迎着光便能看到上面流淌的血迹。
院子里躺着一地尸体,猩红的血将满地的雪染红,像一片红色的花海,极其刺眼。
“你……没事吧?”
韩潇手里虽握着剑,但意识早已模糊,仅凭本能站着。
望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的人,心里防线一松,全身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人直挺挺的往前倒。
“哎!”
叶溪眼疾手快几步上前将人接住。
韩潇个子高,身体又重,她顺力坐到地上,肩膀瞬间被血染透!
老天爷,他怎么伤这么重!
“大人!”
夏安处理完地牢的劫犯及时折回,刚好撞进韩潇倒进叶寒溪的怀里。
御城司今晚留守的人不多,事发后他第一时间带人赶去地牢,这里自然守备空虚。
没想到那群人真正的目的竟是指挥使!
望着地上倒了一地的尸体,眉头越皱越紧。
“看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帮忙啊!”
叶溪被压得喘不过气,全身一阵温暖一阵凉,显然韩潇还在不断流血。
他本来就中毒,再这么下去,性命堪忧。
夏安赶紧上前用力将人拽起并扶到里屋放在床榻上。
就这么一会,身上的衣裳都被血浸透。
叶溪跟进去,望着床上痛苦皱眉的韩潇,慌张吩咐:“赶紧找一些纱布,止血的药还有剪子,再派人去请方医官,快!”
情况紧急,夏安也不敢耽误。
望着满身是血的韩潇还有从他指尖不断滴落的血,叶溪感觉喉咙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呼吸困难。
“水……水……”
竟想喝水?
难道是失血过多引起的干涸!
不,她记得失血过多不能随便喝水,糖水可以。
“夏安,夏安,有糖吗?”
“糖?”
刚安排完事的夏安折回屋,疑惑皱眉。
“您说的是饴糖?”
“对,就是甜的,如果有马上取了化成一杯水端过来。”
“这个有,我立即去拿,只是您要饴糖做什么?”
叶溪道:“你家大人失血过多,现在渴水,可是失血过多并不宜大量补水,但补糖水可以,你赶紧去。”
“是。”
说话间,另外一个下属已将纱布,剪子还有止血药拿进来。
叶溪先拿起剪子将韩潇身上的衣裳全部剪开,再轻轻翻到两边。
肩膀上有一处深可见骨的刀伤,一直蜿蜒至胸口,腰间有一处很深的刀伤,肉皮翻卷,潺潺的鲜血不停往外冒,肩膀上的刀伤更是数不胜数,伤口虽小,但全部都在流血。
伤得真重!
叶溪皱眉,有些不敢动手。
“要不还是我来吧。”
夏安端着糖水进来说道。
“没事,你们都是习武之人,手重,不如我来。”
深呼吸,放下剪刀,拿起巾帕沾水打湿,再小心翼翼擦拭伤口。
没一会,铜盆里的水变得血红。
第一遍擦完,叶溪又吩咐:“换水,不要热水,用冰水,另外放一点盐巴在里面,可以消炎。”
“好。”
夏安又将糖水放下,亲自端起铜盆换水。
估计是伤口太疼,亦或者是他的意志太坚强,竟渐渐转醒。
“醒了?”
叶溪大惊,匍匐在他面前认真查看他脸色,还有手背去探额上的温度。
伤这么重,就怕感染。
还好一切如常。
她暗松口气,对上他略带迷蒙的目光。
“放心,已经让人去请方医官了,伤口我简单处理了一下,待会就上药,你先别乱动。”
韩潇经过短暂休息,脑子已清醒许多,只是喉咙干得厉害,像要着火一样。
“水……”
“哦,好。”
叶溪赶紧端起桌上的水杯坐到床边小心喂到他,因为担心水会流到身上,所以还小心翼翼用另外一只手放在下巴处接。
看着她小心且仔细的模样,韩潇情不自禁勾起唇角。
“伤成这样,还能笑的出来?”
一杯水很快被喝完,叶溪收回手。
“原来受伤有人照顾是这样的感觉。”
他的声音很虚弱,像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听的心惊。
只是这话她却不知道怎么回,只能沉默坐着。
夏安端着加了盐巴的冰水进来,边走边说。
“叶二小姐可仔细些,这水冰的很。”
“嗯。”
叶溪没抬头,而是面色不变的将巾帕丢进铜盆里,面不改色的伸手去拧帕子。
“我再给你清理一遍伤口就上药,可能有点冰,但可以止血。”
“嗯。”
冰帕碰到皮肤的那一刻,身体情不自禁缩紧,有点刺疼,但伤口并不那么灼痛了。
虽然躺着,但能清晰的感觉到伤口在不断往外渗血。
其实在他冲出去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群人是冲自己来的,不然这么大一群人为何不直接去地牢,而是来他的院子。
看来,是有人急了。
只是没想到竟这么巧,将她也牵扯进来。
清理好伤口,再小心敷完药。
叶溪这才收手,忙活半天,胳膊和腿早就酸的厉害,顺势坐在脚塌上,盯着床边立着的烛台发愣。
来时还在想又要如何还他救下纤云的恩情,没想到竟发生这样的事。
“在想什么?”韩潇问道。
“在想我今天算不算还了一个大恩情。”
她毫不遮掩,撑着床站起身,望着韩潇诧异的表情,忍不住一笑。
“你还真是……”
韩潇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真是无时无刻在想着报恩?很奇怪吗?我说过,不喜欢欠人人情,更何况你这么危险的人。”
“危险?”
韩潇挑眉,语气微沉。
“你觉得我很危险?”
“难道不危险吗?”
叶溪瞪大眼睛。
“每次遇见你不是被追杀就是身处危险之中,哪次是例外?所以,不是你危险,是你所做的事太危险。”
这个,好像确实。
韩潇无法辩驳。
“所以这是你躲着我的理由?”
额……
他怎么突然扯这事上了。
叶溪尴尬一笑,左顾右盼。
“那个,反正你的伤口暂时处理好,时间不早,我去领了我的人就走。”
“回答我!”
韩潇语气骤冷,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她的心不受控制一抖。
这人!
不管原因如何重要吗?
叶溪忽然来了脾气,没好气怼道:“韩大人真是好大脾气,这是身体有了力气就开始秋后算账了?我好歹也是救你一命,至于这样吗?”
韩潇一愣,诧异的望着已经板起脸的叶寒溪。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深呼吸,压下胸口不断翻涌的怒意。
“只是好奇。”
好奇?
好奇什么?
他们本来就交情不深,即便疏远也不至于到质问的地步吧。
虽然韩潇确实帮过自己很多。
算了,无非就是一句话而已。
“我就是比较惜命,觉得与大人来往随时可能一命呜呼,怕而已。”
韩潇撑着床栏坐起,额头脸上疼额冷汗直冒。
“那刚才可有让你受伤?”
叶溪:“……”
韩潇道:“第一次在观音庙,是那群人追杀你,而那群人刚巧是我要抓的人,所以这危险并不是我带来的。第二次是你去曹府吊唁,那场大火即便没有我也会烧起来,那群人刚好又想杀我,便埋伏在曹府。这一次,是因为你的丫鬟出事,我的人刚巧救下,你是来领你的丫鬟,才遇到这些人。试问,哪件事是我主动将危险引到你身边?”
好像有道理。
叶溪有些心虚。
“可……可这些危险的事都是围绕着你发生,我……我避开你还不行吗?”
“那你欠我的这些人情呢?”
“啊?”
韩潇唇角微勾,慢慢细数。
“即便你还了这次我救下你丫鬟的人情,上次帮你抓人的情,还有方医官,她可是内宫女医官,若是没有我的玉佩,一般人可轻易请不动。”
“……”
好,很好。
就说人情难还吧!
叶溪气得握紧拳头。
“那你想我怎么还?”
韩潇得逞一笑,像个偷吃成功的狐狸。
“听说你身边有个丫鬟厨艺不错,我这才受了这么重的伤,需要好好补补,时间不久,等伤口痊愈就行。”
叶溪瘪嘴干笑,咬牙切齿的说:“你倒是打听的挺清楚。”
“没办法,专业领域。
腹部突然又一针抽痛,熟悉额痛感再次袭来。
韩潇皱眉捂紧腹部,想再用内力压制,反而引得气血更加翻涌。
“噗——”
“切莫再用内力压制!”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叶溪回头就看见方医官急匆匆走到床前,神色严肃的伸手诊脉。
“如何?”
跟着进的夏安着急的问。
“果然是七日醉!”
“七日醉,那是什么?”夏安问。
方医官解释:“一旦中了这种毒,七日内人会像喝醉一般不停吐血,直到七日后血尽而亡!”
这么厉害?
难怪韩潇每次吐血都吐这么多。
“有解药吗?可好解?”叶溪下意识问出口。
方医官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对于她的出现倒不惊讶。
“这药出自北苍,并不好解,除非找到解药,不然……”
方医官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韩潇冷哼:“为对付我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这毒可不是闹着玩,你要不先回家,家里有最好的大夫,说不定能有办法。”方医官劝道。
“不可!”
韩潇神色严肃。
“这事先别对外声张,既然他们敢攻御城司,就说明司内一定有内应,夏安,立马去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