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罗纳克重获自由的日子。
深海地牢的攻略已经正式宣告结束,他们之间的“契约”也走到了尽头。
林风心中不舍的情绪翻涌,毕竟罗纳克身负强大的血脉,魔法天赋也逐渐显露,就这样让他离开,实在可惜……
但,没有办法。
“一诺千金”四个字,始终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林风拿起契约书,缓步走下楼,来到旅店一楼的餐厅。
艾尔和罗纳克早已等候在那里,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
至于罗伊德,估计又睡过头,错过了早餐时间。
“师父!”
“师父!”
两个少年异口同声地喊道。
真是的,不用这么大声他也知道他们在哪儿……
林风在桌边坐下,接过艾尔递来的杯子。
相处了这么久,艾尔已经摸清了他的喜好,提前为他点好了饮品。
林风一口气喝下加了满满蜂蜜的温热羊奶,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啊,舒服!谢了,艾尔。”
“哈哈,小事一桩。”
听到林风的夸奖,艾尔忍不住在罗纳克面前得意地挑了挑眉。
真是的,这孩子什么奇怪的地方都要争强好胜……
“早餐点好了吗?”林风问道。
“嗯,我点了三份老板的特色早餐。”艾尔回答。
“今天的特色早餐是什么?真让人期待啊。”
埃卡伊茨共和国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特产,因此这家旅店的老板总能用不同的食材,为客人们带来惊喜。
昨天的晚餐是罗珊风格,不知道今天会是什么……
“三份特色早餐来咯!慢用!”
老板熟练地将三个大盘子摆放在他们面前。艾尔的盘子格外大,谁让他每顿饭都吃得比别人多呢。
“真香啊!”
今天的早餐是帝国风味。
金黄酥脆的香肠,厚切培根煎得滋滋冒油,还有两个用培根油煎至半熟的荷包蛋,配上新鲜的番茄、软糯的豌豆、松软的面包和金灿灿的黄油……
啧啧,这生活,真是让人沉醉!
林风拿起一块面包,均匀地涂抹上黄油,咬下一口,融化的黄油顺着面包的纹理渗透进去,在口中交织出美妙的滋味。
再将番茄切片、培根和半熟的荷包蛋夹在涂满黄油的面包中间,一个简易的三明治就完成了。
呼,吹一吹,稍微放凉一些再咬上一口……
“唔——太好吃了——!”
还没等林风发表感想,艾尔已经发出了幸福的呻吟。
“慢点吃,艾尔,别噎着。”林风无奈地摇摇头。
“知、知道了!嘿嘿……”艾尔含糊不清地回答。
“先咽下去再说话。”
林风笑着摇摇头,继续享用他的早餐。
果然,选择旅店最重要的就是老板的手艺!这次的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
等等,罗纳克怎么吃得这么慢?
平时他总是和艾尔较劲,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可别这时候掉链子……
“罗纳克,不合胃口吗?”
林风注意到罗纳克几乎没怎么动他那份早餐。
对了,罗纳克毕竟是人鱼混血,应该更喜欢鱼类料理吧?
要不要现在再点一份炸沙丁鱼什么的?就在林风准备叫老板的时候,罗纳克却摇了摇头。
“……没有,很好吃。”
“那你倒是吃啊,你不吃香肠的话,我帮你解决怎么样?”
“……”
如果换做平时,罗纳克早就炸毛了,大声嚷嚷着“不行”才对,可今天他却异常沉默。
也许是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艾尔也偷偷看了罗纳克一眼,乖乖地吃着盘子里的番茄,不再像之前那样咋咋呼呼。
“你怎么了,罗纳克?别吓唬我啊。”林风担忧地问道。
“吓唬你?”罗纳克的声音听起来闷闷不乐。
“是啊。”
“哼……”
罗纳克低下头,一下一下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香肠,仿佛那根无辜的香肠是他的仇人一般。
这孩子,怎么突然就青春期叛逆了?
“……骗子。”罗纳克的声音低不可闻。
“嗯?”林风愣了一下。
“哼。”
说完这句,罗纳克猛地放下叉子,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餐厅。
“……”
“……”
林风和艾尔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了?”林风问道。
“不知道啊?”艾尔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你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吗?”
“不知道。”
“……”
“师父,他剩下的那些,我可以帮你解决掉!”艾尔可怜巴巴地看着林风。
“啊,好吧……”
浪费粮食可耻,这是林风从小被母亲灌输的理念,他可不想做个浪费粮食的坏孩子。
于是,他无奈地点点头。
“……”
罗纳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地牢攻略结束后,林风立刻就履行了契约,让他心里不痛快?
可是,也不应该一句话都不说就跑掉啊……
“唉……青春期的孩子真是难懂。”
林风心想,这种时候可不能硬碰硬,如果贸然追上去询问或者斥责,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算了,还是先吃饭吧。”
林风拿起吃到一半的三明治,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好吃,真好吃……
然而,他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罗纳克,像极了那些操心青春期孩子的父母。
也不知这顿饭是怎么吃完的,林风感觉味同嚼蜡。
草草结束了早餐,他让艾尔去找罗伊德,自己则动身前往多纳尔神殿,准备在那里用神圣的火焰焚烧契约书,正式赋予罗纳克自由。
他们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走着。
“罗纳克。”
时机差不多了。林风停下脚步,用海浪声作为背景音乐,轻声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
罗纳克惊讶地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像极了清澈的海水。
“我知道。”林风语气肯定地说。
“……真的?”
“嗯,我应该……”林风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应该早点……”
“……”
“早点还你自由。”
罗纳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的神色。
“自……由?”
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这件事?
虽然毫无头绪,但林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是啊,自由。我们之间的契约就是这样的,只要地牢攻略结束,我就还你自由。”
“……”
罗纳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
“笨蛋!”罗纳克突然对着林风大吼一声。
啊?
“你知道什么啊!你这个大笨蛋!大傻瓜!大白痴!”
“等等,等等,罗纳克!”
一团团水球凭空出现在罗纳克的周围,并且越来越大。
这要造反吗?!还没等林风反应过来,一颗足球大小的水球就朝他飞了过来。
——砰!
“罗纳克!”
——嘭!
“先停一下!”
——嘭嘭嘭!
林风终于忍无可忍,发动了【森林之息】。
路边作为行道树种植的厚朴树枝条飞速伸长,替林风挡下了接踵而至的水球攻击。
啪嗒,啪嗒,林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迅速发动【藤蔓术】,将罗纳克捆了个结结实实。
“唔唔唔!”
罗纳克被藤蔓捆住,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挣扎着。
虽然他已经成长为一名初级魔法师,但想和林风抗衡,还差得远呢。
“冷静点!你到底在气什么?”
“……”
“告诉我,罗纳克,我听着呢。”
“……你还说……”罗纳克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嗯?”
“你还说我是你的徒弟!”
“对啊,你是我的徒弟,这有什么问题吗?”林风更加困惑了。
“既然我是你的徒弟,你为什么要抛弃我!”罗纳克终于忍不住,大声哭喊起来。
“抛弃你?”
“我听到你跟那只猫说话了!你说要把我丢下,自己一个人离开!”
“……”
林风彻底愣住了,他完全无法理解罗纳克的想法。
这孩子,难道不是一直渴望自由吗?
为什么现在又……?
看着罗纳克那双蓄满泪水的湛蓝色眼眸,林风感觉自己的脑袋乱成一团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耐心地对罗纳克说:
“罗纳克,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任务结束后,我会还你自由。这是我们用生命做赌注的契约,多纳尔神可以作证。”
“……”
“你不喜欢自由吗?”
罗纳克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是不喜欢自由,那他到底在别扭什么?
“那你是……”
“……”
罗纳克倔强地闭着嘴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我也可以作为自由人,和你一起冒险!”
……就因为这个?
林风目瞪口呆地看着罗纳克,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你居然要抛下我!”罗纳克哭得更加伤心了。
“……不,罗纳克,你听我说。”
林风解除技能,解开了捆绑着罗纳克的藤蔓。
“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伙伴,我当然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
“……”
“但是,比起我的意愿,你的选择更加重要。你现在已经不是奴隶了。”
“……”
“我之所以拜托卡特琳娜照顾你,都是为了你好。我希望你能以自由之身,安全地生活下去。”
“……”
“我的旅程充满了危险,也许会遇到比深海地牢更加可怕的事情。”
“……”
“我不能自私地把你带到那种地方去。”
“呜呜呜……”
豆大的泪珠从罗纳克湛蓝色的眼眸中滚落下来,林风心疼地掏出手帕,轻轻地为他擦拭着眼泪。
“即使这样,你还是想和我一起冒险吗,罗纳克?”
罗纳克抽泣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唉……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但林风的心中还是泛起一丝苦涩。
“好吧……至少这段时间,卡特琳娜会是你的监护人。”
“……那我还能继续学习魔法吗?”罗纳克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问道。
“我会和她说的,你一定可以继续学习魔法的。”
“……”
罗纳克终于止住了哭泣,他用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风。
“我会变强的。”她语气坚定地说。
“……嗯?”
“我会成为一个非常强大的魔法师,然后加入你的队伍,和你一起冒险。”
“……”
“我会强大到让你无法拒绝,求着我加入你的队伍。”
这倒是出乎林风的意料。
罗纳克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是一种名为“决心”的光芒。
也许……
“好。”
林风与罗纳克四目相对,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我等着你成为一个强大到让我无法拒绝的魔法师,罗纳克。”
“哼,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哭着求我加入你的队伍,你就等着瞧吧!”罗纳克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她一把扯断身上的藤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大步流星地朝多纳尔神殿走去。
“罗纳克,你的魔法水平见长啊?”林风笑着摇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在多纳尔神殿中,当着神官的面,将契约书投入了神圣的火焰之中。
契约解除,林风的心脏恢复了正常跳动,然而,他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师父,你怎么了?快走吧!”罗纳克回头看着林风,催促道。
“来了,来了。”
“为了庆祝我重获自由,今天的晚餐我请客!”
“哦?真的吗?”
林风看着眼前这个精神抖擞的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许,下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真的成为一个强大的魔法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