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自诩邶国国力强盛,可与天漓相比,无异于鸡蛋与石头。”
永初帝虽未曾亲自去过天漓,但他曾见到天漓皇帝派来的使臣,衣着华丽,不输邶国皇室。
“天漓皇室血脉纯净无比,从不允许皇室公主与他国通婚,墨渊的母妃不愿奉命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便逃到了邶国,成了朕的妃子。”
“天漓皇得知此事后大怒,不惜派刺客杀自己的女儿,墨渊是被嬷嬷用自己孩子的命才换回了他的命。”
皇帝仰着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朕以为天漓皇永远不会发现墨渊的身份,可那年,天漓的刺客还是到了。”
“墨渊中毒眼盲,还有他脸上疤痕便都是始于那场刺杀。”
君凝攥紧了拳头,怪不得世人只知玄王遇刺,却对刺客的身份丝毫不知情。
“王爷住在宫里时,阖宫上下几千禁军,竟也挡不住那些刺客吗?”
永初帝先是点头,最后又摇头,十分不愿意回想起当日的景象。
“没用的,挡住了又有什么用,那些人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只要能杀死墨渊,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墨渊命大,在那场刺杀中活了下来。”
那天他得到消息赶到承福宫时,阖宫上下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鲜血顺着白玉长阶往下流。
墨渊跪在嬷嬷的尸体边上,手里拿着剑,身上没有一块儿地方是完好的。
“王爷能在刺杀中活下来,可为何陛下却要让他喝毒药,陛下不知道那药会一点点地要了萧墨渊的命吗?”
君凝无法想象当时萧墨渊有多难受,如果算起来,天漓皇正是他的外祖父。
她的外祖父对她很好,可萧墨渊的外祖父却杀了他的亲生母亲,还将要杀了他。
“朕何尝不知道!可朕又能有什么办法。”
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朕是九五之尊,是邶国的君主,朕坐拥万里江山就要对得起百姓。”
“三年前天漓皇再次派使者来到这里,他给了朕两个选择,要么天漓的兵踏平邶国,要么萧墨渊日日服食毒药,直到,直到最后身死。”
这一刻,皇帝面目颓唐,往日九五之尊的荣光不再,他与寻常人家的父亲没什么两样。
君凝抬头,死死地盯着永初帝,声音冷静过了头。
“所以陛下选择了第二种。”
“怎么得选,天漓的军队规模庞大,邶国士兵不是他们的对手。”
永初帝耸着眼皮,龙袍下的双手死死攥紧。
他永远忘不了当初天漓使者趾高气扬的模样,在邶国的地界,上京的皇宫,他们如此的放肆,那对一个皇帝而言是何等的侮辱!
然而君凝心中只剩下了两个字——荒谬!
天漓的巴掌已经抽到皇室脸上了……
“陛下只打算这样忍着?忍十年?五十年?还是忍到天漓亡国?”
君凝问得毫不避讳,未等皇帝说什么,便又道:“天漓自恃强大,今日敢当着陛下的面让陛下如此,若哪一日他不高兴了,真的打到了邶国边境,陛下又当如何应对?”
此刻的君凝已经不自觉地显露出了上一世指挥三军的气势来。
她说的每个字都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斧头敲打在了永初帝的心上。
永初帝长叹一口气,“能护得百姓一时免遭战火侵袭,便是朕能做的最好的一件事,若真到了那一日,朕愿与整个邶国共存亡。”
“可陛下有问过王爷愿意吗?”
君凝走到桌边拿起医书,“陛下可知道王爷喜欢看书下棋吗?如今王爷眼盲,只能用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摸索着特制的书。”
“从前王爷鲜衣怒马,何等的恣意,可陛下看看现在的王爷,他只能被困在王府里,甚至连吃饭都要假借他人之手……”
“够了!别说了!”
皇帝挥落君凝手中的书,一脸怒意地看着君凝。
只是那样的眼神不知是在怪罪君凝多嘴,还是自责自己连亲生的骨肉都保护不了。
“君凝,你还太小,等你到了朕的年纪,你就能明白朕的苦心了,墨渊他是朕的儿子,既然享受了王爷的身份,便要扛起肩上的责任,这也是墨渊愿意做的,你若不信大可去问。”
皇帝面皮控制不住地抽动,面色涨得通红,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激动。
说到最后,皇帝终于不预多说,挥了挥手便开始赶人。
“如今你也知道前因后果了,今日看在墨渊的份上,朕便不计较你二人擅闯皇宫的事情,你回府去吧。”
君凝抿了抿唇,怪不得那日萧墨渊会将她赶出来,原来他也是心甘情愿喝下那毒药的。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天漓国到底是多可怕的存在,才让他升不起一点儿反抗的心思,反而喝下那慢性的毒药,毒害自己的性命。
……
君凝回府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任凭玉竹和府中的丫鬟嬷嬷们如何唤也不开门。
宋清柏乃是皇商,若是未经皇帝传召便进京,皇帝定会治罪,那日还是钟离幽最后将他推到了暗处,又吸引了禁军的注意,他才免被禁军发现。
听闻君凝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后便与钟离幽一同来劝过,然而两人再如何劝,君凝就是不出来。
玉竹急得在外面直转圈,左思右想后实在无法,只能去找王爷。
“君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打开门同本王说说。”
萧墨渊的声音自门外传入君凝耳中时,抱着肩膀在床上坐了一日的她终于动了一下。
见君凝不说话,萧墨渊有些急了,叩门的力道也更重了些。
“君凝,开……”门。
房门忽然被一道力量从里面打开,萧墨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君凝拉住了胳膊拽进了屋。
“砰!”
重重的关门声响起,玉竹与沧影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讳莫如深。
看这架势,难道惹得王妃不高兴的人竟然是王爷?
“都散了吧,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沧影扬手将所有好奇围观的奴仆赶走,自己也走到院子里,站在了玉竹身边,略略侧身,不经意问道:“王妃这次又怎么了?”
玉竹瞥了他一眼,对沧影这个自一开始便对王妃不敬的人十分的看不上眼。
她默默地站远了两步,哼道:“什么叫又,我们家王妃的性格可是比谁都好。”
沧影也跟着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道是谁前段时间将王府闹得鸡飞狗跳的,王爷宽宏大量,才没怪罪下来。”
“哼,你这个小心眼!”玉竹最近胆子大了些,面对沧影也是分毫不让。
君凝关上房门后便将萧墨渊抵在了门上,丝毫没有收着力气。
男人的背紧贴着房门,闷哼一声,方才拿一下硌的他后背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