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间所有人都顾及不到，众人回过神时，只见小先生的匕首插在奸细的腹部，鲜血汩汩而出。
当啷一声，清脆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银渊周身一颤，竟是以更快的速度反应过来，喊道：“快！找医师给他治疗！”
众人一惊，为何一个奸细还要急着救治？
“快！！！”银渊蹲下身，一把握住小先生颤抖的手，劝慰道：“小先生别怕，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小先生窝在怀里，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恐慌。
刚刚的那一刻，她居然......害了人。
所有医师来来往往进入帐子中，端出一盆盆血水。
银渊更是发怒，声音震得帘帐荡出声响。
“他明明没有伤到要害，为什么救不活？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医师颤颤巍巍的回禀道：“禀告主上，匕首上涂无解的剧毒，属下束手无策啊！”
“找最好的医师来，不管多远都给我请来！”银渊指着帐子外道：“要不行，你就给我护住他的心脉！！断不能让他死了，听见没有！？！”
医师们齐齐应声：“是！”
银渊在这边忙完，转头便踱步进了小先生的帐子中。
小先生神色早没了当初的平静，眼底猩红的望着他。
“我......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从修真百派回来，似乎隐约察觉到匕首变换了位置，想来是在我搬运尸体的时候，有人偷偷在匕首上涂了毒。”
银渊抚摸着她的头，然后一把将人拥进怀里。
“别怕啊，会没事的。”
“我没事，我没事。”小先生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如同梦魇一般。虽是这么说，可身体的反应却是骗不了人的。
“我、我杀人了。”
“没有、没有。”银渊心疼的都不知怎么样才好了，只能不断安慰她：“别怕，那人死不了，他没事的。”
银渊也不知疲倦，反复的安抚着她的情绪。更像是一个有了担当的男子，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安抚了心中的不宁。
......
时间也不知多久，小先生在呢喃中进入了梦乡，整个人进入一种半昏迷的状态，灼热的不像话。
在朦胧中，好像有人为她抚去鬓边发，轻柔的不像话，怕是会吵醒了她。
然后，星星点点的雨落在她的脸颊、眉间、眼睫，如同冰凉的吻。
可分明在帐中，又怎么会有雨呢。
唯独只有唇瓣没有受到雨点的掉落，而是有带着微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周而往复，仿佛在对待一个稀世珍宝。
……
翌日，小先生醒来后，不见银渊的影子，甚至没有一个人得知，他去了哪里。
第三日，小先生找遍了妖都，也没有寻见他。
第四日，天气逐渐转冷，已经刮起了秋风。落叶归根，可那个妖都的大少爷却消失了，产生了一种从未出现过这世上的错觉。
第五日，奸细的毒奇迹般地解开了，然后......
小先生的心思不在此处，她也不知然后了。
第六日，妖锋领主的葬礼已经达到了尾声，众人忍不住犯愁，这妖都如今何人能继位呢？
满门缟素，白绫飘飘。众人抬着厚重的棺木，上面落了薄薄的一层雪。
今年的雪来的可真早。
小先生仰头，看着飘零的雪花，一触即破。
她的心突然不可抑制的颤抖下，然后失控般冲出人群。
众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从没见过先生如此失态的模样。
有人连忙在身后为她执起油纸伞，随着她一路跌跌撞撞，赶到了妖都门前。
小先生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衫，也不知道冷，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一望无际的雪地。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雪花已经没入膝盖了。
小先生的瞳孔都已经焦距，辨不清是错觉还是现实，只看到有人搀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亦步亦趋的走向她的方向。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唯有一人在她眼中那般生动。
再是情绪淡薄的小先生，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是银渊，他回来了。
小先生发疯般的跑过雪地，足深陷雪地，可她仍然拼尽全力的跑向那人的身边。
短短几天，银渊变了很多，也瘦了很多。阿程在旁边搀扶着他，一言不发。
小先生开口的声音就哽咽了：“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银渊黑眸静静的盯着她，然后勾唇笑了，目光中满是冰冷：“先生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小先生动作一僵。
银渊冷笑一声继续道：“如今我已经成为新一任妖锋领主，先生想必没有权利过问太多的事情了。”
他侧着身缓缓走近，擦过她被雪湿透的肩。
“妖都如今不欢迎你，还请先生离开罢。”
那一夜，雪下的很大，永远也不会停一样。
二人的身影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
自此之后，银渊便过起了大少爷般的日子，每日美女当歌做伴，日子萎靡不振。
小先生每次去劝诫，都得到类似于“滚”的字眼。
无论再恶毒的打压，小先生也从未想过离开。
直到有一天，她在不经意间发现了银渊的业障，那颗坚定的心，这才动摇了。
妖都大殿中——
婢女夹着嗓子，依偎在他的身边：“那个棺材脸什么时候能走？我看她真的好讨厌。”
银渊抿了口酒，摸了把美人衣襟滑落的肩头。
“确实是太给那个棺材脸面子了，如今我爹都走了，她还想拿出那一套来管我，当真是痴心妄想。”
小先生早就习惯了这种侮辱性的话语，置若罔闻的叩门。
“拜见妖锋领主。”她恭敬的跪地行礼。
多年师徒，此刻位置便掉了个个。
“哟，我当是谁呢。”美人恃宠而骄，未等银渊发话，就扭着屁股走下来。
她拿着一杯酒，尽数倒在了小先生身上，然后酒樽一摔，顿时在额头上留下一层薄红。
“你说你，一个佛家女子，还这么死皮赖脸的缠在妖都干嘛？”
小先生淡淡一笑：“我今日来，便是来辞别的。”
那美人愣住了，没想到这人也有服软的时候。
但想来也是，这么长时间的折辱，想必是个人都受不住吧。
半晌，她大笑出声：“那你还来这干什么？幻想着领主能挽留你？”
她也是服了这个棺材脸了，居然没有半点怨恨与反抗。
“我并无此意。”小先生掠过她，看向坐在高处的银渊。
只见他目光冰冷，宛如看一个陌生人。
小先生没有怨恨，而是轻声道：“在妖都多年，承蒙领主照顾，想必此后一别，这辈子，应无再见之期。”
明明已经做好了余生永别的准备，可直到说出口，才发觉心痛的不能自已。
“师徒情谊至此已尽，自此一别，还愿领主能......”
思来想去，有几个字从齿缝流出。
“......幸福。”
小先生言罢，转过身，再也没有犹豫的离去。
人人都希望他能走的更高，人人都希望他能予百姓福祉。
就让她将最后一点点私心，留给他吧。
一定要幸福啊，至少要比她更幸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