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李选侍回到了万寿宫。
乐安公主正焦急的在房间中来回走动,见母亲回来,她急忙迎了上去:“母亲,如何了?”
李选侍看了乐安公主一眼,恨恨道:“就差一点我就成功了。”
乐安公主不知道母亲话里的意思,还以为是只差一点就给巩永固求情成功了。她急忙安慰:“母亲不必自责,您已经尽力了。”
李选侍根本不理会女儿,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茶后,她不满的吐出了里面的茶叶:“来人!”
婢女慌忙从外面进来:“太妃!”
李选侍指着婢女问道:“你给老娘上的是什么茶叶?怎么这么难喝?”
婢女低声道:“太妃,这是黄山的毛尖,您平常都是喝这个呀?”
“黄山毛尖?”李选侍自嘲道:“想当年老娘跟着先帝,喝的都是雨前龙井。”
“如今却连口好茶都喝不上了。”李选侍越说越气,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向地面。
婢女吓得赶紧跪地求饶,乐安公主也赶忙劝道:“母亲息怒。”
李选侍瞪了她一眼,说道:“你知道什么?我们母女现在的日子全拜那朱由检所赐,若不是他,我们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乐安公主低头不语,她心中明白,皇兄朱由检登基后,她们母女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李选侍见状,语气柔和了一些:“不过没关系,如今我们翻身的机会就要来了!”
她看向乐安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而这个机会,就要靠你了。”
……
郭绍穿着一身便装,跟着骆养性来到刑部大牢,这时刑部大牢前站着一群士兵守卫,一见大半夜骆养性带着一群人过来,为首的一个队长上前来拦住了他们,道:“你们是何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骆养性看了他一眼,道:“这里不是刑部大狱吗?”
那队长道:“知道就好,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还不快退回去!”
骆养性又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队长上下打量了骆养性两眼,因为天黑他看不太清楚,只是依稀看到对方穿着锦衣卫的服装。
此时,这小队长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锦衣卫怎么了?你们锦衣卫有什么了不起?这里是刑部,任何人想进去都得拿我们侍郎大人的批文!没有侍郎大人的批文,就赶紧滚蛋!”
骆养性被这话给逗笑了:“刑部侍郎,别说是你们侍郎大人,就是你们曾经的尚书周廷儒在我们锦衣卫眼里,都不过是个屁而已!”
“嘿,你敢辱骂我们侍郎大人?”那队长居然想要拔刀。
骆养性可是练家子,直接一个耳刮子上去,把那个队长打的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要不是身后的人扶着,肯定会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过腮子也被打的红肿起来,脸看起来胖了一圈。
那队长平时仗着自己是刑部的官员,一向横行无忌,平时都是他欺负别人,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顿时火冒三丈,他推开身后两个扶着他的弟兄,拔出腰间的佩刀,指着骆养性骂道:“你们锦衣卫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今天老子就要教训教训你们!”
骆养性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掏出一块令牌扔给他,“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小队长借着灯光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锦……锦衣卫指挥使令牌!”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得罪了锦衣卫指挥使,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还不给老子让开!”骆养性怒吼道。
小队长哪里还敢怠慢,连忙让手下的人让开,“大人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骆养性哼了一声,带着郭绍走进了刑部大牢。
两人进去了之后,里面还有一道铁门,要穿过那道铁门才能进到大狱。
前面已经放行,后面的人也不需要检查,因此立即就有人去打开铁锁为郭绍开门。
趁着开门的空档,郭绍忍不住问:“骆君,这阵子你一直在审魏藻德他们,按说这个大狱,你应该天天来,刚才门口那些家伙怎么不认识你呢?”
骆养性笑道:“都督有所不知,平时审理犯人,锦衣卫从不参与,我们只负责抓人。这次审理魏藻德他们,都是事先把犯人从大牢提出去带到大堂问话,所以门口那些家伙才不认识卑职。”
“原来是这样!”
两人说话的功夫,门口的铁锁已经被取下来,守卫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不同于外面的黑暗,牢房里面的墙壁上挂着几盏油灯,里面被照的跟白昼一样,这些人已经认出骆养性那身锦衣卫指挥使的官服了,因此就算他不亮身份,这些人对待他的态度也会恭敬。
“阮大铖关在什么地方?”
骆养性也没来过刑部大狱,所以就向门口的守卫打听。
那守卫躬身回答:“阮大铖他们几个都被单独关押在最里面的牢房,为了防止他们串供,每人都是单间,而且还隔了一段距离。”
骆养性道:“带我们过去!”
守卫提着油灯,走在前面为郭绍他们引路。
刚一踏进牢房,里面的那群犯人就开始喊冤,骆养性不耐烦的对前面带路的守卫吩咐:“大晚上的,让这些人安生点!”
这守卫立刻扯开嗓子吼了一声,那群犯人果然安静了下来。
牢房的过道是很昏暗的,全靠那名守卫手里的油灯照明,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而且刑部大牢非常大,越往里面走,就越让人感觉阴森,空气都好像冷了不少。
七拐八弯的绕了很远,守卫终于在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大人,这里面关押的就是阮大铖。”
郭绍给骆养性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会意,“把牢门打开!”
“遵命!”
守卫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借着灯光找了一阵后,他终于是打开了牢门。
牢门被打开后,骆养性对那带路的守卫吩咐道:“把油灯留下,你可以走了,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带路的守卫将油灯挂到牢门口,然后转身离开。
骆养性上前取下油灯,走进了牢里,地上铺着一层稻草,里面是一片黑暗,借着灯光,骆养性依稀看到黑暗深处躺着一个人。
“阮大铖!郭都督来看你了!”
听到动静,那人从干草上爬了起来,借助微弱的灯光,郭绍看到一个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的中年人,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囚衣,上面布满了血迹和污垢。
“郭都督,你终于来了!”阮大铖好像对郭绍的到来早有预料,语气十分淡然。
郭绍冷笑一声:“你不是要见我?现在我来了。”
骆养性将油灯放在地上,然后对郭绍说:“都督,你们聊,卑职在外面守着。”说完,他便退出了牢房,并且顺手关上了牢门。
郭绍走到阮大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阮大铖,说吧!你叫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阮大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跟魏藻德他们不是一路的。”
郭绍冷笑一声:“所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给你自己开脱吗?”
阮大铖继续说道:“你的夫人,其实我本来想放她的,可是她不愿意离开。”
这些话在郭绍眼里,根本就是阮大铖为了给自己开脱,编造出来的谎言。谁不知道郭绍被抄家的时候,带路的可是阮大铖。而且后来赐死卫子都的诏书,也是这老小子去宣读的。郭绍对他的恨意,实际上并不比陈演那几个货少。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郭绍冷冷的说道。
“我知道你不会信!”阮大铖望着郭绍的脸,长叹一声:“但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
“那你是为了什么呢?”郭绍冷冰冰的质问道。
阮大铖眼神空洞,呆呆地看着某处,喃喃自语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给自己赎罪。我永远忘不了那天,郭夫人那番慷慨陈词,当时她知道自己要被处死的时候,没有一丝害怕,那种视死如归的表情,我这辈子也难以忘却……”
郭绍道:“这么说你很尊敬她?”
阮大铖点点头。
郭绍瞬间发狂,他揪起了阮大铖:“所以你就亲手杀了她?这就是你的尊敬吗?”
阮大铖没有挣扎,十分平静的说道:“尊夫人是自杀的!她临死前还写了一封信,要我转交给你,这事我一直记在心里。我阮大铖一辈子自问忠心为国问心无愧,只有在尊夫人的事情上,我觉得对不住你,所以你杀了我也好,剐了也我也好。但我希望你能去找出那封信看一看,也算我对得起郭夫人临死前的嘱托。”
郭绍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忠心为国?你问问自己的良心,你真的配得上这四个字吗?”
阮大铖惨笑道:“或许不配吧……如今我已是将死之人,什么都无所谓了。但郭都督,我求你去看看那封信,那封信就藏在我书房的抽屉里,你让人去找找就知道了。”
郭绍道:“你这么好心把我夫人写的信转交给我,不会没有什么所求吧?”
阮大铖又是一笑:“我知道自己罪该万死,我也愿意用我的命来赎罪,但我希望你能看在我把这封信交给你的份上,饶过我的妻儿一命,他们是无辜的。”
郭绍沉默片刻,道:“你的所作所为,牵连了他们,本就不该奢求我的庇护。”
说完,郭绍转身离去,不再理会阮大铖。他认为阮大铖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给他的家人求情而已,所以他的话一句也不可信。走出牢房,骆养性迎了上来:“都督,此人之言不可轻信。”
郭绍点了点头,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阮大铖。这场牢狱之行,让他更加坚信,要让这些奸佞之徒受到应有的惩罚。
……
山海关的城头上,草木随风摇曳,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起。眺望着西方的陈圆圆,脸上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惆怅。
吴三桂走上城墙,不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观察着远处的陈圆圆。
看到陈圆圆的时候,吴三桂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向郭绍索要陈圆圆,其实不过是在试探郭绍对他的态度罢了。他并不认为郭绍会将陈圆圆送来,毕竟自己在信中将她强调的那样重要,谁会把这么一个重要人质拱手让人?然而郭绍愣是把人给他送来了,这让吴三桂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写信强调他父亲了,没准郭绍也会将人送来以此安抚他。
这个时候,陈圆圆也发现了走上来的吴三桂,吴三桂这才带着军师刘玄初、大将王辅臣过去。
陈圆圆满脸欣喜的看着向他走来的吴三桂,对方脸上却并未有多少喜色。
“妾身拜见夫君!”陈圆圆压抑着重逢的喜悦,向吴三桂见礼。
对方抬手打断了她,冷冰冰的质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如果是被郭绍放回来的,吴三桂就要多问一句,郭绍怎么这么容易就把你放回来了,凭什么?如果是逃回来的,你一个弱女子是怎么从北京跑到山海关的?
感受到吴三桂对自己的怀疑,陈圆圆解释道:“夫君,我是被郭都督护送回来的,这里还有一封他写给你的信。”
吴三桂顺手接过了陈圆圆递来的信,只看了一眼上面的笔迹,就发出了冷笑:“你什么时候当上信使了?”
陈圆圆忙解释:“王爷,这只不过是一封信而已。”
吴三桂并不想听陈圆圆的解释,他单手叉腰,开门见山的问道:“京师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父亲他们还好吗?”
陈圆圆没想到,吴三桂第一时间不是关心自己,而是先询问京师的局势,心顿时一凉。但她还是轻声回道:“郭都督打进京师后,京师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父亲他们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都被保护的很好。”
吴三桂听到自己的家人安然无恙,这才终于露出了笑脸:“果然,我料定郭绍不会伤害我的家眷,事实看来果然如此!”
吴三桂转向身边的刘玄初和王辅臣,笑着说道:“这下咱们可以放心了。”随后,他看向陈圆圆,脸色变得温和许多,“你路途劳顿,先下去歇息吧。”陈圆圆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吴三桂拆开信封,仔细阅读起来。信中的内容让他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最后,他将信收起,心中已有了计较。
刘玄初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公,这信中都写了什么?”
吴三桂冷笑一声:“郭绍在信里向我许诺了三件事,只要我带着山海关归顺朝廷,就立刻表奏我为辽国公,并且上奏朝廷举荐我担任蓟辽总督全权节制山海关外所有兵马,另外他还承诺每年拨给我二百万两白银作为军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