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离开井陉关的那天,命人将关内的物资搜刮一空,装上车马,向着山里行进。
就算是要投靠一路贼首,如果自身没有资本的话。
那不能叫投靠,只能叫寄人篱下。
想想当初林冲上梁山,一个王伦就能逼的他走投无路,只因其并不是带资入股。
而后上山的柴进和李应却因为自身家产丰厚,入股梁山后不仅身居高位,更是活到了最后。
因此,张宁宁愿冒着被抢的风险上山,也不会空手而来。
这些东西换的不是落脚之处,而是日后的地位和话语权。
她所投靠的地方号为黑风山,山寨首领名叫陈贤。
此人本是个游侠儿,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聚集了一众如他一般的侠客。
这些年因为天灾频繁,大汉税赋日渐沉重。
便带着一帮兄弟在山中落了草,啸聚山林。
平日里打家劫舍,凑了两百多的喽啰。
虽然人数不多,但也算是不小的势力了。
占据的黑风山也算是易守难攻,上山的路也只有一条。
若是有人想进来,便能第一时间发现。
在陈贤得到张宁送上的百副甲胄,以及环首刀之后,立即将她们奉为上宾。
能够有一支百人全副武装的甲士,可比得上数百甚至上千的普通贼寇。
清晨,张宁抬手轻轻的捏了捏额头。
昨夜的梦实在太真实了,她仿佛看见了汉军在下曲阳屠杀黄巾军的场景。
就连耳边,似乎都回荡着绝望的哭声。
现在她没人照顾,只能自己穿衣洗漱。
头发随意的扎成一个马尾,洒落在脑后。
不过刚起床没多久,便有人来通知她前往议事厅赴宴。
对于陈贤的宴请,张宁当然不会认为只是找她简简单单吃个饭。
人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
尤其是在礼仪之邦,吃饭从来就不是吃饭,那都是奔着谈事去的。
要是去了真就只知道吃,这饭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过对于这次的宴席,张宁也很好奇到底会发生什么。
毕竟能做山寨头领的人,就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们或许不如历史上留名的文臣武将,可也自有一套生存法则的智慧。
这两者之间,并没有谁高谁低。
出了房门,睦固与张闿二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他们同样收到了邀请。
“张小娘子能来赴宴,真是令老夫荣幸之至啊!”
山寨的议事厅前,站着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
三缕长须,身材魁梧,一身黑色长袍。
领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热情洋溢的冲着三人打着招呼。
不过那身后的青年却是低眉顺眼,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
“陈当家的客气了。”张宁盈盈一笑,谦逊的回了一礼。“若不是有您收留,宁与诸位兄弟怕是要漂泊无依了。”
虽然平日里众人对张宁尊称为圣女,可是陈贤并不信奉太平道。
所以对于陈贤称呼自己为小娘子,张宁并没有什么不满。
“张小娘子不必多礼。”陈贤微微摆手,眼中满是笑意。“汝带来这许多的兵刃甲胄,老夫感激不尽还来不及呢。”
说着,陈贤转过身,伸手一指旁边的青年男子,“此乃犬子陈平,平儿,还不快请小娘子与两位好汉入席。”
陈平是陈贤唯一的儿子,自幼随着陈贤漂泊。
自从建立山寨之后,陈平上下打理,又成了名副其实的二当家。
因此在外人看来,陈平俨然是黑风山未来的接班人。
只是在陈贤眼里,自己这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颇让人担忧。
“张小娘子,二位好汉这边请。”
陈平很是恭顺的对着小他八九岁的张宁行礼,然后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光是这副做派,就能看出来平时就对自己的父亲言听计从。
“多谢。”张宁客气的还礼,随后带着睦固与张闿步入议事厅。
作为黑风山寨最核心的位置,整个大厅并没有多宽敞,可也不算小,至少能容纳数十人的位置。
汉朝人宴席并不像现代,而是分餐制。
一人一张案,分席而坐,在摆上酒菜分食。
张宁坐在左手边第一位,与陈平对列,算是地位较高的位置。
而睦固和张闿,则是在下一列的席位。
虽然东汉末年天灾频繁,物资紧缺。
不过陈贤准备的酒宴倒也还算丰盛,除了烤野鸡,还有炖野兔肉。
除了肉食,每人的案上都摆了一壶酒。
“诸位,请饮。”陈贤笑着对众人端起酒杯。
张宁愣了一下,不过也还是将杯子举了起来。
她现在终究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女,不能喝太多酒。
只是这种场面,怎么也得给对方几分面子。
好在汉朝的酒最多不过20度,也就跟啤酒差不多。
用鼻子轻轻闻了一下,杯中的酒香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猕猴桃味,应该是用猕猴桃酿的果酒。
在汉朝用水果酿酒,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已有的记载就有桃酒、李酒、梨酒、甘蔗酒、荔枝酒、山楂酒、枣酒、杨梅酒、桔酒、石榴酒、樱桃酒……
既然是水果酿的酒,那么度数就更低了,张宁也不再犹豫,掩面喝了一口。
“头领请!”
睦固与张闿见张宁动了,也是纷纷回敬。
在一番推杯换盏的寒暄之后,张宁也不再说话。
只是细嚼慢咽的吃着案上的菜,一副悠然从容的样子。
心想你既然不开口,本姑娘也是会装傻充愣滴。
陈贤也没有挑明目的,而是与睦固和张闿饮酒。
尤其是听说两人与汉军奋勇作战的事迹后,不由得连连夸赞,宴席的气氛越来越浓。
可坐在原位上的张宁却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陈贤,心道:不妙啊,莫不是这样老儿看上我家这俩小弟了?
“张小娘子。”
正当张宁以为陈贤只是拉拢睦固和张闿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声音。
抬头看去,陈贤脸上挂着笑容。
“久闻令尊大贤良师之名,只可惜无缘得见。
前日得知贤师仙去,老夫不甚哀伤,感叹这世间再无义士。
唉,百姓多磨难,苦也,苦也。”
说着,陈贤举起袖子假模假样的在眼角擦拭了一下。
只是在怎么努力,就是挤不出眼泪。
看到这里,张宁嘴角不自觉的抽了一下,却还是作揖安慰。
“陈当家的不必感伤,先父虽然故去,可宁尚在。
爹爹临终前,已将毕生所学皆传于宁。”
“哦?”陈贤闻言眼睛一亮,笑容更甚了,“小娘子既然得了贤师的真传,可否为老夫解惑一番?”
“陈当家的意思是?”
张宁皱起了眉头,眼前这老家伙显然是话里有话。
“呵呵呵。”陈贤抚须笑了,“老夫这几年也曾收集过一些道经,藏于房中。
只是老夫非修道之人,其中有些经文不明其意,希望小娘子能指点一二。”
张宁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有想过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同时对着睦固与张闿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宁才疏学浅,只怕亦不能明了,不过为了报答陈当家收留之恩,宁愿意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