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烟煤?”刘宏皱了皱眉,“此物作价几何?比木炭又如何?”
“不贵不贵。”张让邀功似的笑道:“不过两百钱一石,比木炭便宜多了。
此物烧的久,用一天也是管够的。
现在整个洛阳城许多人都在争相购买,甚至都供不应求,连木炭都无人问津了。”
刘宏听罢,眼睛缓缓闭上,似乎在想些什么。
嗯,才两百钱,确实廉价,不过买的人多的话……
偌大的宫殿此时除了风声,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冠冕上的冕珠晃动的声响在这一刻清晰可闻。
过了良久,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你可知是何人兜售?”
张让眼珠转了一转,立即躬身一拜,“据说是从河北来的富商,名叫甄逸。”
“甄逸?”刘宏吸了一口气,“可是那河北甄家?”
“正是。”张让低着头回道:“据说甄家的生意遍布天下,钱财无数,富可敌国。”
“呵呵。”刘宏嘴角微微勾起,突然笑了:“区区一商贾,却掌握着如此多的财富,岂不是可惜了?”
他的语气虽然平和,但是其中却蕴含着一股无形的威胁。
“陛下的意思是?”张让心里已是猜到了七八分,却不能说出来。
“你去查一查,看看冀州还有哪处官位空缺。”刘宏风轻云淡,朝外挥了挥手。
“唯!”
张让躬身拜了拜,立即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开。
他知道,陛下是又缺钱了。
作为皇帝身边的亲信,这样的美差自然是他来办的。
能给刘宏带来财富的同时,还能让他自己狠狠的赚上一笔。
张让离开之后,刘宏扶着自己的额头,看向一旁的小黄门。
“去将辩儿叫来。”
小黄门连忙行了一礼,便要离开,不过刚没走几步,又被叫住。
“慢!把协儿也抱来。”
“唯。”
小黄门再次行礼,退着步子缓缓离开了大殿。
过不多时,已年满十一岁的刘辩踱步走进来,恭恭敬敬的一揖。
“儿臣拜见父皇。”
刘宏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抬手,示意刘辩起身。
“婢子参见陛下。”
这时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一名宫装侍女抱着一个小童站在大殿门口。
那小童明眸皓齿,唇红齿白,十分的可爱。
目光落在小童的身上,刘宏的眼中出现难得的柔软,似有泪光闪烁。
‘像,真的像,荣儿,这是咱们的皇儿啊。’
刘宏站起身,两臂打开。
“协儿,到父皇这里来。”
三岁半的刘协闻言咧嘴一笑,挣扎着从侍女怀中下来,迈着小短腿步履蹒跚的朝着刘宏走去。
虽然每一步都走的艰难,好像会随时摔倒一般。
但是刘宏看得出,他走的极为沉稳。
“来。”
刘宏一把抱起刘协,将他搂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满脸的慈爱。
刘辩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平日里父皇对自己严厉,对弟弟却如此的宠爱,让他很是不解。
他懂事地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着。
刘协的生母名叫王荣,史称王美人,初以良家子选入掖庭,封为贵人。
光和三年(180年)中夏,刘宏临幸王荣,王荣因此怀孕。
王荣因畏惧何皇后,便服药想自己打掉胎儿,但是胎儿安稳不动。
王荣又多次梦见自己背负着太阳而行走,于是再也没有想打掉胎儿的念头。
不过这个传说后来传到了刘辩生母,也就是当今的皇后何氏耳中。
她害怕刘协威胁到刘辩的太子之位。
于是在刘协出生十天之后,便派人鸩杀王荣。
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幼小的刘协自然无法与刘辩抗衡。
虽然刘辩与刘协明为两兄弟,实则是有着血海深仇。
此时的刘宏看着怀中的小童,心中愈发的思念起王美人。
但同时他心里也清楚,如果未来刘协得知真相,两个皇子只怕会自相残杀。
而且刘辩的性格似乎有些……
想到这里,刘宏将刘协轻轻放下,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刘辩。
感受到父皇的目光,刘辩心里没由来的一突,身子不自觉的站得更直了一些。
看到刘辩的表现,刘宏眉头微皱,露出几分不满,不过还是按耐下去。
“辩儿,你对党人一事怎么看?”
“父……父皇……”刘辩一惊,低下头身子颤抖起来。
党禁一事,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历经两代帝王,父皇怎的突然问起自己来了。
上次因为他对卢植的看法与父皇相左,便遭到了呵斥。
这一次他又如何作答?
“儿臣不知。”刘辩咬着牙回应。
“回答朕!”刘宏不依不饶,语气变得严厉,不过目光中却带着几分期许。
“儿臣……”刘辩吓得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儿臣实在不知!”
刘宏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那曾充满期待的眸光此刻却如星辰陨落,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
过了良久,他无力的挥挥手,终究是不忍责罚,“平身吧。”
“谢……谢父皇。”
刘辩如惊弓之鸟,连忙从地上爬起,退到一旁,不敢再抬头看刘宏一眼。
他心中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表现再次让父皇失望。
相反年仅三岁半的刘协依旧面色如常,不为外物所动。
‘辩儿,你到底是让父皇失望了。’
刘宏心中深深叹息,十多年的教导,还是功亏一篑。
当夜,一辆马车自洛阳城门而出,向着南方而去。
城墙之上,一道威严的身影伫立在那里,目光随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越来越远。
“辩儿,不要怪父皇狠心,离开这里,或许对你才是最好的。”
寒风萧瑟,刘宏却仿若不知。
朝堂上的大臣们居心叵测,又有外戚虎视眈眈。
如果不能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又如何能承担得起这大汉的重任。
他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否则怎会重用宦官。
如果连儿子都被利用,这大汉恐怕从此以后就不是他刘家说了算了。
……
在刘辩离开洛阳的同时,从宫中便走出一道人影,急匆匆的朝着后宫的方向而去。
“你说什么?陛下将辩儿送出了洛阳城?”
金碧辉煌的宫内,身着风袍的贵妇人黛眉微蹙,凤目中满是诧异。
“婢子亲眼所见,不敢蒙骗娘娘。”侍女低头跪在了地上。
然后把白日发生的所有事,原原本本的对妇人说了一遍。
听完后,妇人顿时大怒:“好个贱人,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在作祟!”
素白的玉手垂在案上,胸口的丰满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的跳动。
“娘娘息怒,此事当与大将军商议才是,切不可气坏了身子。”侍女小心翼翼的规劝。
经过她的提醒,何皇后这才冷静下来,站起身道:“摆驾大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