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牢房里,时不时传来滴水的声音,带着几分潮气。
几只老鼠快速从墙洞里穿过,抢过一块黑乎乎的食物后,又跑回洞里。
火盆里的木材已经燃尽,身下的灰烬还带着一丝余热。
在靠南边的一间水牢里,一个年近三旬的汉子被关在这里。
两条粗壮手臂被拇指粗的麻绳死死绑在木头上,不得动弹。
上半身赤裸,胸口上有着触目惊心的疤痕,显然是受过一顿毒打。
胡须浓密,刚毅的面容丝毫没有惧色。
“踏,踏,踏……”
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牢门的铁链松动声响起,吱呀一下,外面出现一道身影。
个子不高,脚步轻盈,正向他的方向缓缓走来。
黑暗中,汉子随意瞥了一眼,接着扭过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他以为又是有人过来折磨自己的,不过幽州儿郎,又岂有贪生怕死的。
“兄弟!”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汉子有些惊讶,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忧,立马向声音的来处望去。
“兄弟!”
李平看着被打的浑身是伤的韩当,顿时就热泪盈眶。
“兄弟,是我来迟了,让兄弟吃了大苦头。”
“平兄,汝这是也被这些奸人抓进来了?”韩当眼中闪过几分凶戾之色。
“兄弟,你误会了。”李平连忙解释,“为了救你,我上了太行山。
找到了黄天圣女过来救你性命,现在,崔文与陈理那些个恶贼,已经伏法了。”
“当真?”韩当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然后发现李平身边还站着一名少女,正笑着看向自己。
“兄弟,这便是黄天圣女,咱们的恩人。”李平赶紧退到了一旁。
“将牢房打开!”
张宁挥了挥手,立即有人上去,将牢房的锁打开,再用刀把绳子割断。
那汉子被救下之后,迈着步子艰难的走到张宁面前,跪地抱拳。
“小人韩当,字义公,多谢圣女救命之恩。”
张宁看得出来,这人不是等闲之辈,被打成这个样子,竟然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等等!字义公?
张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是问他:“汝可是幽州辽西郡令支人?”
“圣女是如何知晓在下祖籍?”韩当皱眉,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李平这个时候在一旁道:“兄弟,你还不知道,圣女可是天上下来的神仙,无所不知。
此等小事,自然是瞒不过她。”
韩当愣愣的点了点头,仿佛是默认了这个道理。
而张宁则是在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位历史名将的记载。
韩当,字义公,以便弓马有膂力,幸于孙坚,从征伐同旋,数犯危难。陷敌擒虏,为别部司马。
这位可是与刘备同出幽州的猛将,不仅会射箭,而且会骑术,膂力过人。
要知道历史上真实有这个评价的,可没有多少。
有相同评价的这些人里面,有飞将吕布、恶来典韦、徒手与猛兽格斗的曹彰这样的猛人。
更不要说日后韩当去江东之后,甚至学会了水战,可谓水陆全方位人才。
与张合一样,也是参加了大小战役,而且活的很久的全勤劳模。
张宁爱才心切,微微抬手道:“韩壮士请起,宁想问壮士一句。
吾观汝武艺高强,为何不逃走,另寻一处地改头换面?
反而束手就擒,受这些奸邪小人的折辱?”
韩当瞳孔微缩,半晌才干硬的答道:“国有国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吾杀了陈家二十五口人,理当赔命。”
这还是个一根筋。
不过这样的想法,倒也让张宁高看了几分。
虽然有些“愚笨”,但从这件事上来看,至少此人是一个有担当的好汉子。
张宁微微叹了口气,无奈一笑。
“若当真是按照律法,那崔文陈理等人早就该被杀头,为何一直作威作福,欺压百姓?
若按律法,李平的妻子在惨死之后,为何无人替他做主,反倒要汝去替他报仇?
若按律法,陈理强买强卖人家的田产,饿死他家的双亲,崔文身为县令,却为何不闻不问?”
面对这三问,韩当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真正的原因是……”张宁定定的看着他,“只因制定律法,以及执法之人有法外之专权。
律法上不及公卿,下不及士大夫,只能约束似尔等一般的黔首布衣。
既然律法不能一视同仁,那还叫律法吗?
汝敢作敢为,却被他们所制定的律法所束缚。
这律法便是他们手里的刀,杀人不见血。”
黄炳在一旁顺着话的思路细细一想,脑中也开始觉得豁然开朗了许多。
“不错!那些掌权的狗官,口口声声说律法国法,却从不用那律法来约束自己。
就这还罢了,这所谓的律法,更是他们用来敛财谋利的工具。
说白了,就是废纸一张,干脆窝巴窝巴扔厕所得了。
韩壮士,汝也勿过于死板。
我黄天义军替天行道,世间不公,却有圣女为汝等伸冤做主。”
“兄弟。”李平也劝说道:“汝有一身好武艺,在军中立得那许多功劳,连个军侯之位都谋不得。
即便是日后舍了性命,去为那些人卖命,血汗功劳怕也是被那些人给抢走。
不如就此跟随圣女,参加义军,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面对三人的说辞,牢房内死一般的寂静,不知过去了多久。
张宁也不知道能不能劝说这位“骁将”,只是希望对方不要太过钻牛角尖。
就在她又要继续劝时,只见韩当又重新跪在地上,恭敬一拜。
“韩当,参见主公!”
主公?!张宁没想到自己会被韩当叫做“主公”,主公这个称呼,在汉庭不同于府君或是州牧。
这是具有特殊意义的,是谓臣对君的称呼。
这一声主公,在此时的张宁看来,甚至还要比圣女二字要珍贵的多。
甚至比“陛下”两个字,更显得
韩当不知道什么是太平道,因此以为认主,便是要叫主公。
“义公兄弟。”黄炳这时候提醒,“我们义军,称呼主上,皆是呼为圣女。
大汉朝廷的俗礼,就不用拘泥了,要建立新的盛世,就得创造新的制度。”
这世道,下面的人,包括像他这样的主簿都不能活命,甚至多地发生人吃人的现象。
黄炳这近两年的时间,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已经认定张宁就是能够改变天下格局的人。
改变天下,自然就是要推翻朝廷。
“行了,诸位就不必多言了。”张宁笑道:“咱们现在当需早些离开此地,别等着汉军来追。
此处事发,官军定会知晓是吾等所为,需早些回去,整军备战。”
“诺!”话音刚落,众人齐齐应声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