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刺?张宁虽然对门子狗眼看人低的做法感到不爽,却也明白了过来。
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这里可是真实的世界,不像小说中写的那样,随便一个野人都能见到大人物。
别说见不见得到了,光是无礼这一条,家丁这一关都过不去。
那门子口中的名刺,俗称“刺”或者“谒”,也就是古代的名片。
而东汉末年,正是这种名片兴起的时候。
古代是一种身份阶层分明很大的社会,身份高低不同的人相处都有严格的礼仪。
名刺正是拜访主人家,所呈递上姓名的“身份证”。
可是自己过来,并不是为了拜访,哪里用得着这些礼节?
张宁见对方这样说,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随口回道:“既如此,我等也不久留了,不过烦劳小哥将此物交给你家家主。”
说罢,侧过头给白雀使了一个眼色。
白雀会意,立即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那家丁一脸奇怪的接过,随后走了进去关上府门。
“圣女,我们就这样走了?”
离开司马家的庄园,白雀忍不住问。
“眼下河内已在我军的控制内,只不过是见一个小小的孩童,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无妨。”张宁轻轻摇首一笑,“且先去城中找个地方住下,我自有计较。”
待来到城中,张宁随意在城南找了一家客栈,暂时留在这里。
客房内,张宁将白雀和张闿二人叫来吩咐道:“今夜,汝二人带上十几个身手矫健之人,前往司马庄园打探情况,试探虚实。”
“诺。”张闿白雀二人齐齐拱手,他们就知道,张宁不会轻易放弃。
这次来温县,正是为了那司马懿,又怎么会放过他?
午夜,一轮皎洁的月光直直照射在司马家的庄园之上。
不得不说这有钱人家就是有钱人家,寻常的百姓家里,到了此时连一盏灯都是没有的。
可是这司马府却是灯火通明,灯笼高高挂起。
园内,小司马懿借着火光,伸出手遮住,将倒影映射在墙上,做出各种动物的形状,玩的不亦乐乎。
“阿懿,时候不早了,早些去睡。”
少年司马朗这时候走过来提醒,一副长兄如父的神态。
“嘿,伯兄,时候还早呢,你在让我玩一会儿吧。”
小司马懿腼腆一笑,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惹人生怜。
“唉,你啊。”司马朗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父亲不在,你便是不听话了,我要去告诉母亲。”
小司马懿闻言连忙上去抱住司马朗的腿,“伯兄别去,母亲知道又要责罚了,伯兄最好了,怎忍心看着弟弟受罚。”
司马朗无奈的摇摇头,这小子从小古灵精怪,脑筋活泛,算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自从父亲司马防去京师做官,司马懿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怜惜都唯恐来不及,又哪里会罚他?
“伯兄,你看,我这样,像不像狼?”
这时候,但见司马懿靠近灯笼,将脑袋缓缓的转过一百八十度,本来无邪清明的眼神,竟是多了几分森寒。
而折射在墙上的影子,就像是一匹孤傲的苍狼,正回头看着猎物一般。
“二弟你……”司马朗被这眼神看的心惊肉跳,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还记得在司马懿六岁的时候,自己与父亲曾经见过年幼的弟弟做出这样的动作……
具体的景象他已是记不清了,只记得父亲当时吓得不轻,让司马懿以后不要再这样做。
可是今天。
“伯兄,此事弟弟早已知晓,伯兄不必如此惊讶。”相比自己的哥哥,司马懿倒是显得坦然的多。
就在兄弟两人说话时,早有十几个精心打扮的蒙面之人靠近了庄园,看其一个个身手不凡,便知是精心训练出来的高手。
他们一个个翻墙而入,躲在暗处,正好看到了院中的场景。
“鹰视狼顾!鹰视狼顾!”
白雀睁大眼睛,看了良久,忍不住惊讶出声,连带着手都有些颤抖。
他终于知道,张宁为什么要特意来温县,找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了。
“军师?什么是鹰视狼顾?”张闿蹲在一旁低声询问。
白雀倒吸了一口凉气,解释道:“鹰视狼顾,乃帝王之相,有此面相者,天命加身。
上一个有鹰视狼顾之相的,便是秦皇嬴政,他灭六国,车同轨,书同文,这是何等的气魄啊!”
“帝王?就这个小子?”张闿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男童,真打起来也不过是一刀的事。
白雀摇摇头,没有说话,就算传言是真的又如何?
圣女可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换言之,所谓的帝王之相,在圣女面前也不过如此。
“什么人!”
一道光亮照射过来,几个巡夜的家丁发现了他们。
“走吧,先回去。”
白雀不慌不忙,发出了指令,只见张闿朝着护卫们吹了一声口哨,便开始撤离。
不一会儿,打斗声便响了起来。
只可惜这些家丁哪里是精心训练过的背嵬军的对手,才几个照面,便被打翻在地,让白雀和张闿撤了出去。
“都别追了!”
院内传出一道女声,一个打扮精致的少妇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正是张宁留下的。
“这些人来历不明,且训练有素,让他们去吧。”
“母亲。”司马朗与司马懿见了,连忙行礼。
这妇人是司马防之妻,司马朗司马懿之母张氏。
随后司马朗将方才的事告诉了张氏,张氏闻言面色一惊,却又很快恢复如初。
她看向小司马懿,用严厉的口吻说道:“懿儿,时候不早了,赶紧回房睡觉。”
“是,母亲。”
司马懿不敢违背,司马家是忠孝传家,所有子弟必须遵守。
可正好这时候他的目光看到了张氏手中的盒子,瞬间就被吸引了,不由多问了一句。
“母亲,您手上拿的盒子是哪儿来的?”
“这……”张氏欲言又止,似乎是不想说。
司马朗也看出异常,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张氏这才解释道:“白日听下人说,庄园外来了个姑娘,是来寻懿儿的,只是碰巧那时候懿儿不在家中。
那姑娘便留下这个盒子,然后离开了。”
司马懿眨了眨眼,看向木盒,“这盒子里装的什么?”
“你自己看便是,不过是一只花龟罢了。”张氏看不出所以然,因此也没放在心上,转而将盒子递过去。
司马懿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果然是一只小花龟,正爬来爬去,只是盒子太高,怎么也爬不出来。
看了一会儿,他的心似乎被什么敲击了一下,额头冒出一丝冷汗,随即又问。
“母亲,那姐姐多大年纪?什么模样?如何打扮?”
张氏皱了皱眉,命人将接待的门子叫了过来。
一番询问之下,司马朗与司马懿同时惊讶出声:“是她!”
“她?她是谁?郎儿,懿儿,你们认识?”张氏也被吓了一跳,有些花容失色。
司马朗见状,连忙把白天遇到的事,原原本本的对张氏说了一遍。
“母亲,伯兄,说不定今夜来的这些人,正是那个姐姐派来的。”司马懿大胆做了一个假设,仿佛已经认定了自己的想法。
“二弟,你为何就如此确定?”司马朗疑惑的问道。
看着盒里的花龟,司马懿与其变得笃定,“庄园来的外人一向很少,为何她来了之后,便有了这样的变故?”
张氏与司马朗听了,也觉得有理,这个解释似乎是最合理的。
“我手中这盒子,便是证明。”司马懿眼中闪着光华,“只怕我们此时在她眼中,就如这盒中的花龟一般,成了瓮中之鳖。”
“这贱婢好大胆,竟敢威胁我司马府!”但见张氏美目中迸发出怒气,喝道:“来人,立即召集府上所有人手。
若那贱婢再敢来犯,绝不可放过一人!”
想她堂堂的京兆尹夫人,河内司马家被外人如此欺辱,又怎么能忍受得了。
“母亲,纵然您此时有滔天之怒,也还请忍耐……”司马懿年纪虽小,却显得异常沉稳,“若是寻常人,这样做自是无碍,可若是她,便不成。”
“为何?”张氏不解。
司马朗这个时候反应过来,解释道:“母亲应该还记得,前些日子,卢尚书兵败被俘之事。
击败卢尚书的人,正是隐匿在太行山的蛾贼。
眼下有能力包围我司马府的,唯有蛾贼圣女张宁。”
张氏闻言,一脸煞白的坐在地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司马家又何时得罪过她,为何要这样对我们?”
当年张宁杀掉清河崔家的名士,这件事在士人圈已经传开了。
敬仰名士是天下所有人共尊的道理,但是在张宁眼里,却是连狗都不如,想杀便杀。
因此在他们心目中,张宁就是一个可怕的女魔头。
“快,朗儿,你马上带着懿儿和孚儿赶紧离开,去洛阳找你们的父亲。”
张氏这时候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自己的孩子先逃走,躲得远远的。
“没用的母亲,以张宁的手段,只怕我们还没离开温县,便会被捉回来。”
司马朗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面对已经慌了神的母亲,司马懿脸上挤出个可爱的笑容,向张氏央求。
“母亲,孩儿很喜欢这只花龟,请母亲将它送给孩儿,待明日她来时,孩儿自有办法解围。”
……
不说司马府因为张宁的到来,上下一片处于恐慌之中。
却说白雀与张闿回去之后,将所见所闻全都报告给了张宁。
“好个司马懿,果然名不虚传……”张宁嘴角勾起,旋即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不管这小子是不是有帝王之姿,明日汝等随我去司马府,将他带走。
若是司马懿反抗或是有任何人胆敢阻拦,就以虐民之罪就地斩杀!”
白雀、张闿闻言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接着双双抱拳,“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