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和张寒凌回去的路上,半道看到王景弘在紫霄别院门口等着。
原来朱元璋也关心起玻璃销售的事情,得知今日张寒凌前去探视,故提前让王景弘召他们进宫。
御书房内,张寒凌率先发声:“不是我说,老朱你们是不是没有关注过商人的经商方式的?我感觉你们要需要重视一下商人的地位了。”
朱元璋和朱标满头雾水,没想到张寒凌一上来就指责他们不重视商人。
“额~先生莫急,咱确实对商人了解不太多,毕竟自古以来商人不事生产,只会做那倒买倒卖的营生,眼中有利而无国,自是不的重视。”朱元璋连忙解释。
“算了算了,你们这本就是以农立国的,重视农人轻视商人也正常。我还是给你们讲一下商人在社会经济中的重要作用吧。”
张寒凌只能无奈表示,跟基本经济运行规律都不懂的人聊这个是一件很头痛的事。
“商人在你们这个时代确实主要就是倒买倒卖赚取差价,但实际上,他们所起到的作用远远不止于此。首先,他们的存在加强了商品的流通,如果没有他们全国各地行走经商,地方上的老百姓又如何能够获得本地不出产的物品呢?”
“其次,若商人的体量足够大,那么社会商业活动将会变得极为繁荣,如此一来,你们所能收取的商税也将增加,从而有助于改善朝廷的财政状况。”
“最后,尽管商人追逐利益而不顾及国家,但你们完全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来引导和限制他们。例如,可以发展朝廷自己的企业,这样在确保决定国家民生的主要领域仍由朝廷掌控的情况下,那些普通商人又怎能掀起波澜?只要你们想,随时都可以对他们进行收割。”
给朱元璋和朱标理清了商人对社会发展的重要性之后,张寒凌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说了这些,你们怕是会觉得有些抽象,不好理解。那我就拿这个玻璃的生产销售来作为例子给你们讲一下吧。”
“首先,一个产品的出现,需要面临的环节有原料、生产、销售和使用这四个。”
“其中,原料这一块,因为玻璃制造原材料极易获得,所以你们没有办法像盐铁专营那样进行深度掌控。但是那些矽砂你们可以搞个矽砂矿嘛,虽说从河里都能采砂,但是你们不能立法禁止吗?”
“但是你们立法就能完全禁止得了么?毕竟太容易获取了,你们要做的是掌控定价权。”
“这一点你们可以在立法禁止非法采砂之后,给一些人发放许可证,让他们花钱来买,与此同时,你们自己采砂不用考虑区域和产量的吧?”
“在这些上面做文章,始终保持自有采砂队伍的出砂量占全部产量的一半以上,然后就能控制这玩意儿的定价权了,到时候想让他们赚多赚少,都由朝廷说了算。”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你们不收税的吗?买这些许可证的肯定是一些愿意搞实业的商人,这部分商人你可以给他减税或者免税,但是减多少免多少还不是你们来定?”
“接下来就进入到生产阶段,原材料的提供量和定价权你们都控制住了。”
“那生产环节你们现在也要严格控制在自己手里,后面赚够了或者你们自己体量足够大,市场占有率足够高了,你们就可有限度的开放一些技术了,这个阶段足够你们赚到想赚的钱了。”
“重点在第三个阶段,销售阶段,你们觉得靠你们自己去销售,你们能卖掉多少?你们不会还信奉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句话吧?你们在这个阶段要做的就是打造品牌和借势,再加上引导和规范,做好这几点,你们就可以坐着收钱了。”
听到这些,朱元璋和朱标不禁眼睛同时一亮,赶紧掏出纸笔准备记录起来。
“所谓的打造品牌,那就是你们生产的玻璃都给安上一个皇家出品的名号,皇家出品的玻璃肯定是高档的、耐用的、高贵的,其次就是借势,说到这里我有个观点不知道你们赞不赞同。”
张寒凌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要吊一吊老朱他们的胃口。
他的目光从朱元璋身上移到朱标身上,然后再回到朱元璋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朱元璋和朱标被他这么一看,心中越发好奇起来,忍不住催促道:“先生快说!”
张寒凌微微一笑,这才继续说道:“你们觉得,作为皇帝,他能相信什么人?”
朱元璋和朱标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
朱元璋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应该能相信自己的家人吧,其次就是朝廷上的国之干臣,再有就是军队里的那些老兄弟。”
张寒凌听了,不禁冷笑一声:“呵呵~你自己摸着自己的良心,你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
朱元璋和朱标闻言,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他们心里明白,张寒凌说得没错,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可能会背叛自己。
更何况,帝王之家无亲情,历史上有多少皇子为了争夺皇位而自相残杀呢?
至于朝廷上的大臣们,更是各怀心思,难以完全信任。
至于那些跟随朱元璋打天下的老兄弟们,虽然曾经同生共死,但如今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利益,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变心呢?
“就你自己而言,除了皇后和太子,加上皇后和你生的另外四个儿子,再加上你的好大孙子,你会相信其他人?”
“不过,我觉得你做的对,但是你后面的君主能不能做到,那就很难说了。”
“理论上,一个封建君主,能相信的只有围在他身边的那一群和他有共同利益诉求的人,包括除亲人之外的近身太监、亲卫等。其他人可以无条件相信的,极少极少。”
“一个无能的君主要是连身边的人都不能满足他们的利益诉求,那他只能落得政令出不了皇城的地步。而且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你,没有背叛的,也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罢了。”
“做封建帝王,就必然是孤独的,这是他要走一辈子的路。”
“但是,在我这个现代人眼中看来,我认为君王其实也可以不孤独的。这要从不同阶级对利益的不同诉求来分析。不过今天不讲这块,还是说回借势、引导和规范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