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有多少人信奉山神神马?”金石缓缓说道,生怕自己说颠倒了。
“几乎人人都信,县城周边的几个村子也来这里供奉。要是赶上神马的大人的降临日,这城里挤得是水泄不通。”
芜央一下子想起苍龙镇的九凤教了,插嘴问道:“你们这山神教有教主吗?讲经吗?点香吗?”
胡婶一脸疑惑地摇头,说道:“没有。我们的山神大人可是真神,不像那些个伪教,弄个教主糊弄人。”
嘿,听起来似乎还有几分道理。芜央暗自觉得好笑,想来那九凤教要在这里插足,可是比登天还难吧。
金石又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和芜央一起拜别了胡婶。
“有办法了?”出了门,芜央看见金石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
“你哪来的苹果?”金石见他拿着苹果正要啃,吃惊地问道。他俩刚才可是空着手进去的。
“胡婶家里的,你给她那么多钱,我顺两个苹果吃,不过分吧。”芜央还大方地递给金石一个,见他摇头,就兀自吃了起来。
金石不知该说什么,就继续回答芜央刚才的问题。他说:“只要犯罪的人还没逃出陵县,就差不多没问题。”
“你就这么确定卖油郎不是罪犯?”芜央问。
“你觉得呢?”金石反问。
“我的直觉也认为李二不像是罪大恶极之人,看他那样顶多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怂货。”
“不,我觉得他有贼胆,那舌头肯定是他的。而且他现在死扛着不说实情,证明里面还有隐情,弄不好和胡婶说的事情有关。弄丢军布,失了军马,这可是死罪,任县令定然难逃其咎。走吧,再去找他聊聊,看能不能帮到他。”
听完金石的叙述和判断,任县令叹了口气,说:“朝廷就快来人了,此事断然是瞒不住的。我也是觉得张翠翠遇害可能和军布、马匹被盗走的事情有关。出事后,我封锁了城门,不许陵县的百姓出城,并且严查进入陵县的客商。同时,我派出了所有衙役在城中明察暗访,到现在也是一无所获。三位是恩师推荐来的,本该痛快照办,选三匹千里马送给各位。奈何一来心神不宁,实在打不起精神,二来久闻白泽府大名,也想趁机留三位在此处帮我,看有没有一线生机。”
原来赶他们走是假,留他们探案才是真。这任县令也是看准了芜央的脾气,才给他们下了个套。
“这么说,卖油郎李二是被你屈打成招,准备拿来顶罪的?”芜央觉得被人玩弄,实在恼火,张嘴就问,吓得金石大惊,生怕任县令翻脸。
“芜大人冤枉本官了。本官弄丢了军布和战马,那是因为识人不慧。本官怎能不顾良知,是非不分。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拿他去顶罪,命案还好说,弄丢军用物资的事情,可不顶什么用。”
如果要是有用,你是不是就拿他顶罪了?芜央本想反问,可转念又控制住嘴巴。如果这么说,那不是找打架吗?
“那赵捕头究竟是怎么骗走的军用物资?”金石问。他倒是相信任县令的话,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帮忙。毕竟张翠翠也该是个大美人,让人凌辱后弄死,他打心里痛惜,愤恨得想要抓住真凶。
“那伙假扮客商的人,其实是大齐王的云林铁卫。他们拿着假造的朝廷文书,和赵捕头里外勾结,偷偷运走军用物资。事后,我派人去追击,结果空手而回。”
“那张翠翠的命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金石追问。
“是赵捕头逃走的前一天,赵捕头还参加了命案的现场勘验。”
“也就是说,命案发生的第二天,您才封锁了城门。罪犯有可能已经逃走了。不对,如果逃走了,卖油郎李二没必要死扛着不松口,肯定是有人威胁到了他。这人一定还在城里。”
“那就简单了,我来让李二招供不就完了吗?”芜央掰着手指,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已经打了两次了,他都没招。芜大人能有什么高招?本官不是那种酷吏,太没人性的逼供,本官绝难同意。任某人虽然官位不大,也谨记恩师的教诲,不能污了身后之名。”
“是的,即便李二招供,抓到的罪犯也不见得就会如实招来,我们又没有证据,到时候还得严刑逼供。万一卖油郎李二狗急跳墙,胡乱招供,我们抓错人,岂不是更麻烦。”金石分析道。
“是啊。”任县令扼腕道。
金石问:“任县令,我问一句,你也信奉这山神神马么?或者说有没有在公开场合反对过这山神?”
“那倒没有。俗话说,入乡随俗,本官虽然不信,但偶尔还要走个过场的。”
“如此甚好。县令莫急,我有一计,不过,要请我们那位女侠帮忙了。”金石指的是涂莉。
入夜,平顶山的方向红光满天。最先发现的是城头的守备,他们以为是发生了山火,立刻鸣钟示警。钟声惊动了城中百姓,他们纷纷走出家门,寻找高处,向平顶山方向远眺,想要一探究竟。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红光渐弱消失,一道红色的轮廓凭空出现,从平顶山的方向向着陵县山城飞来。
“那是什么东西?向这边飞过来了。”有人在人群中问道。
“不知道啊,从未见过,怕不是妖怪吧?”此话一出,惹得一阵骚乱,又架不住好奇心驱使,都壮着胆子留在原地。
那红色的轮廓越来越大,形状看似一匹燃烧的骏马。混在人群中的金石和任县令的几名亲信衙役,带头喊道:“神马大人显灵了,神马大人降临了。”
百姓们一听,瞬间来了精神,赶忙对着对着空中的骏马跪拜,口念念有词地喊道:求神马大人赐福啊!
随着距离拉近,天上的红色轮廓渐渐熄灭,仿佛燃尽一般,最后化成一个红点,在陵县的上空盘旋了一圈,如流星坠落般一头扎进了县衙大院。
“马神大人降临到县衙里了,马神大人降临了,大伙快去县衙门口供奉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慌忙回家准备果蔬祭品,准备到县衙门口去供奉。
县衙内,芜央和任县令拿着扫帚,七手八脚地扑灭了涂莉身上的火焰。
“姑娘,没事吧。”任县令关心地问道。
涂莉双眼一瞪,难得地厉声道:“怎么没事,差点毁容。这事得加钱。”
任县令也没了平时的架子,慌忙拱手道:“姑娘说得是,一定,一定。”芜央则是对着涂莉偷偷地竖起了大拇指。
没一会,陵县的男女老少吵吵嚷嚷地聚集在县衙门口,直接在空地上摆开阵势,有摆设香炉焚香的,有摆设瓜果蔬菜的,有自己求签占卜的,有带着孩子一个劲磕头的,等等,五花八门,个个口中念念有词,呼唤着神马大人。
不一会,县衙前楼的门开了,神马大人没见着,外号‘马神’的县老爷倒是出来了。
任县令看着一地的蜡烛香炉,感觉朝廷即便不赐死罪,这群百姓也快把自己送走了。他清了清嗓音,对着众人朗声说道:“陵县百姓至诚至善,感化神马大人降临,幸甚,幸甚!”他夸张地举起手臂,仿佛接受信众的跪拜。
神马大人万福,神马大人保佑,台阶下的百姓纷纷叩头。
“神马大人,现在何处?能否容我等见面叩拜。”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嗯,神马大人从天而降,现在暂居在我的宝马体内。众位乡亲也知道,我有相马识马的本事,还略通马语。神马大人怕尔等听不懂,才降临在县衙,让本官代为转达神意。”
“请县老爷转述神马大人的旨意,我等洗耳恭听。”那人又喊道,其实就是金石。
“咳,咳,”任县令清了清嗓音,故作雄浑之音道:“尔等听好,明日早晨,陵县各户男丁,都来县衙大院聆听教诲。”任县令说完,又恢复声音补充道:“这就是神马大人的旨意,各位明天早来。”
第二天,县衙大院挤满了男人,都是来聆听神马教诲的。
院子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金石站在任县令身旁,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地不自在。
太阳还未升起,夜凉虽未散去,但众人挤在一起,逐渐燥热骚动起来。怎么还不开始?
这时,一名衙役匆匆跑到任县令身旁,小声汇报道:“挨家挨户地搜过了,除了刚会走和走路费事的,所有男人都到了。”
任县令一听,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关门。”
突然,陵县的男人们发现,墙头站上了一名黑大个和守备府的弓箭手们。
这是干嘛?没等众人议论。任县令又大声道:“请神马大人降临。”
一阵鼓乐声响起,神马大人,也就是任县令的坐骑,被一名衙役小心翼翼地牵了出来,可以看出来,那名衙役已经激动得双腿发抖。
任县令带头叩拜,朗声喊道:“拜见神马大人。”众人急忙叩拜,齐声高呼:拜见神马大人。
那匹黑马见众人跪拜,抬起前蹄,高声嘶鸣着。
神马大人显灵了,众人激动地互相谈论。
任县令伸手压了压,朗声道:“神马大人请众位平身。”他率先起身走到黑马身旁,一拱手问道:“神马大人可有指示?”
那黑马便嘶鸣不已,声调忽高忽低,好似人在言语一般。看得众人啧啧称奇,惊叹不已。
“神马大人说了,今日在人群之中看见两名凶恶罪犯,只能暂停赐福,先惩奸除恶,才能还陵县海清河宴。”
人群中一下炸开锅,纷纷猜测是不是和前几天张翠翠的案子有关。可犯人卖油郎李二不是已经招供了吗?怎么还有两名罪犯。
接着,黑马再次嘶鸣起来,高高抬起前蹄。
“肃静,神马大人说了,他不通人语,不能准确说出犯人相貌,恐误伤好人。神马大人决定发动神力,让众位信徒前来抚摸马身,心善之人便会得到赐福,心恶之人他会立刻警示。好了,所有人听我指挥,挨个上前来。”说完,任县令指挥衙役领着众人挨个前来摸马身。
只见一个个激动万分,争抢着想要第一个来,摸到马身子后,更是激动万分,高声拜谢着神马大人赐福,直呼神马大人万福。
眼见着一个个男子满意离开,院中人员减少,任县令早就发现俩人鬼鬼祟祟,一直在往后面靠。心中当下明白,却也不点破,给了墙头上芜央一个眼神,示意盯紧二人。芜央会意,点头看向那二人。只见那二人,一个是短发鹰钩鼻,右手紧紧抓着左袖。另一个是翻嘴唇的黑胖子,正盯着地面不敢抬头,时不时地向门口偷偷瞟一眼,似乎想要逃跑。
最后,只剩他俩时,黑马被众人摸了个遍也未嘶鸣。不用猜也知道是他二人了,二人见状迟迟不肯上前。
任县令一拍惊堂木,命令手下拉着二人强行去触摸马身子,只见黑马仿佛受惊一般,愤怒地高高抬前前蹄,不断嘶鸣着。
任县令再拍惊堂木,指着已经下跪的二人,大喝道:“神马大人说了,凶犯在此,你二人如何奸杀的张翠翠,还不从实招来。”
此刻,二人已经是汗流浃背,经任县令这么一逼问,立刻全都招了。
他二人一个叫李固,一个叫宋河,平时做些运货的生意。当日,卖油郎李二又来偷看张翠翠,因天气炎热,张翠翠当天只穿了件薄纱,样子十分诱人。李二见四周街坊无人在家,便大起胆子,进院调戏张翠翠,还强吻了她。结果,张翠翠性子刚烈,推搡不开,就一口咬掉了李二的舌头,李二吃痛,怪叫着仓皇逃走。
这一幕,被刚巧路过的李、宋二人,完完整整看在眼里,又见卖油郎的舌头掉在院中,顿时心生歹意,想要嫁祸给卖油郎李二。于是,一人将张翠翠按在椅子上,一人在后面抓着张翠翠的手腕,奸污了她,只是过程中,怕她尖叫,不小心掐死了她。